正如戴小点和赵登禹猜想的那样,计划被佟麟阁提前泄露出去了。青县作战计划是戴小点亲自拟定的,始终保持在最小范围内知晓内情,首先就是为了防止泄密的需要;不但是针对日本人的情治工作,更多的还是要防止来自南京方面的阻挠。
围绕华北地区的平汉线、津浦线铺陈的华军第一战区,按照南京方面的构想,是把日军阻挠在黄河一线,为后方赢得宝贵的战略时间,为了加强其战场作战力量,更是以第一、第二战区互相协作,以求达到目的;不料两个战区各自为战,根本十分之一的连战术目的都没有达到,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这其中固然有很多人为因素,例如负责平汉线作战指挥重任的第二集团军司令刘峙未战先逃,一天的时间内,溃败数以千里,开了一个坏到极点的先例!但更主要的,还是在于老蒋一干人对战局把握上的失策——老蒋早年曾经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在保定军校、日本军校求学,更担任过黄埔校长,这使得他以军事大家自居,熟不知他既不知人,亦不自知,军事上的指挥,更是败笔连连!到战争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时刻,甚至绕过战区、集团军一级的指挥官,亲自打电话给一线的旅、团长,越级指挥战斗,犯了兵家大忌!
因此,戴小点在和佟麟阁、张克侠等人商议计划时,特别提醒二人,青县作战,在具体操作上,不妨先造成事实,再论其他。佟麟阁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这份计划仅限于他们三个人知道,就是赵登禹和何基沣,也只是听说有一份作战计划,细节却是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等到8月24日部队开拔,佟麟阁送行之后,再度和张克侠谈及此事,张克侠说道:“枝云的计划若能得以顺利实施,战略效果自然是极好的。但我近来总在想,这是不是一种为了计划而设计的计划?”
佟麟阁还有些不以为然:“这话怎么说?”
“你也知道,枝云和我们几度研判过计划中的细节,似乎日军所有的一切可能的动作都被他推算出来了,这也未免太玄妙了一点吧?日本人能按照他划定的步骤行动吗?万一出了些许偏差,我们一旦应对乏力,可就是千百个战士的鲜活的生命啊?”
佟麟阁手托着腮帮,沉吟良久,“那,你说该怎么办呢?现在他人已经出发了,难道为了你这……杞忧之心,就将他再调回来吗?”
张克侠心中升起一团怒意:我为了把这份作战计划设计得尽善尽美,耗尽脑筋,在你口中,就落得个‘杞忧’的评价?存着这样的想法,说话就有些不同了:“只可惜,克侠才疏学浅,不能如枝云那般为钧座分忧。实在惭愧。”
佟麟阁一愣,怎么好端端的来这么一句,他立刻明白过来,笑道:“树棠,你别这么说话,你为29军尽心尽力,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枝云……固然是人才难得,但在佟某心中,若论重要,他又岂能和你相提并论?”
张克侠呵呵一笑,“钧座太夸奖了。”
佟麟阁自然又吹捧了几句,问道:“树棠,你刚才的话中有未竟之意,且将它说完、说完。”
张克侠说道:“所谓一人不抵二人计,二人不如三人谋,枝云的这份计划,我看,不如请祖荫参谋长再从研究一番,他旁观者清,想来定能看出其中隐藏的漏洞。”
“这个,好当然是好的,但枝云临行前一再交代……”
“钧座难道还信不过张参谋长吗?”
张克侠拿话一激,佟麟阁不好不答应了——否则的话,就摆明了说张樾亭不可信任,若是到那一步,张樾亭就非得求去不可了——就这样,这份绝密的计划,张樾亭得以旁观。
佟麟阁和张克侠没有说明这份计划出自谁的手笔,但张樾亭一望便知,整个集团军中除了那个该死却不死的戴小点,就再也没有人能想出这样大胆到疯狂的计划了!想明白这些,张樾亭没来由的心中起火:当初你把我贬低得一个大钱都不值,现在风水轮流转,我非得把你当初对我的羞辱,十倍报还不可!
张樾亭怀着这种心思,认真的审视计划,忍不住好笑:佟麟阁和张克侠真是拿着夜壶当玉壶!这样一份漏洞百出,完全建立在偶然性基础上的计划,也值得他们如此的敝帚自珍?他毫不隐晦对计划的轻视,即便是在面对佟麟阁时,也是直抒胸臆:“捷三,枝云年轻人,总免不了一腔热血的胡闹,您身为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不能及时制止,怎么也跟他同流合污呢?”
“祖荫这话是何言欤?”
张樾亭把文件抖得哗哗直响:“这份计划完全建立在臆想之上,一旦照此实行,就是把第一战区数十万弟兄置于死地了!嘿!枝云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这份计划不能公式于人,否则,只怕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祖荫,这话有些勉强了吧?枝云的这份计划,我和钧座也曾经详细研究过,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树棠,你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先存了重视他这份计划的心思,再看起来,自然是字字入目了!”
张克侠给他数落得面色青白,也逐渐动了意气:“听祖荫兄这么说,是胸中另有定见喽?”
“定见不敢当,倒是有几点疑虑,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张樾亭硬邦邦的说道:“你看看,按照戴旅长的构想,青县作战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日军的两个师团拖死在青县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