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速速让行!”
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蹄掀起滚滚黄尘,惹得路人好一阵捂鼻咳嗽,晋远探着脖子看了一眼回身道:“还真是挺急的,不知道哪里又出了什么事?”
“是子善。”礼楚淡淡一笑,转身吩咐道,“你去准备马车吧,是时候入宫了。”
晋远却一个闪身到了他面前,不解道:“子善去了才几日啊,昭州的急报怎么说也早着呢,这是哪里的急报?”
“是从池州传来的急报,我可没那个性子等到昭州的急报传来,反正急报早晚都会传来的,到了池州自有人会截下急报,这件事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礼楚眼尾一扫,握了握他的肩头道:“你啊,不用管这些事,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有空就去书房呆着。”
晋远一听到读书,表情便恹了,悻悻道:“老让我看书,这书读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纸上谈兵,又多了一个赵括罢了。”
“别发牢骚了,去准备马车吧。”礼楚松开握着他肩头的手,往一道丁香色的身影追去。
丁香色身影走得极快,到了乐熹的院子外却又踌躇了起来,面色焦急地来回地踱步,几度伸手欲推门却又缩了回来。
“吱呀”一声,门却此时由内打开,乐熹小小的身影没预兆地出现在凤久面前,凤久一怔,局促地结舌道:“乐熹,如果……如果你愿意听,我想对你讲……讲从前的事。”
乐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可她扶着门的手却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已经间接说明了她的不愿意。
“老爹是南楚有名的名士。”凤久说到这里见乐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便知道她在听,忙接着道,“也是国子学里学识最为渊源的太学博士,却因为眼疾不得不休养在家。”
凤久呼了口气,准备将最深的,从未对人提起的记忆说出来,“五年前,也就是乾祐三年,唐军长驱直入我南楚腹地,黎民百姓无不倍受煎熬,皇叔连同……连同……”
宋朝宗这三个字,凤久当着乐熹的面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深知乐熹在最悲痛的时候将礼楚当做了她的救命稻草,她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赤裸裸的真相。
顿了一顿,凤久继续道:“皇叔连同卑鄙小人在南楚最危急的时候公然叛国,放唐军入城,害死皇兄,逼死母妃。所有皇室宗亲都被押送至西都,至今下落不明,大概已是凶多吉少。”
乐熹微微皱眉,偏头追问道:“那你是什么人?你为何称南楚皇帝为皇兄?我从未听说南楚还有个未嫁的公主。”
“只因我是在父皇薨逝半年后才诞下的公主,所以得不到我该有的称号,但我确确实实是南楚的公主。”凤久目光游动,微微挺直了脊背,正色道,“我叫马孔阳,是皇兄和老爹为我取的名字。”
“马孔阳……孔阳……”乐熹喃喃念了两声,脑中似乎想象到了巫圣哲在殿前夺步沉思的神情。
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孔阳是极鲜明、明亮的意思,礼楚知道皇帝为她取名的意义,他将明清政治的向往全部都寄托在了孔阳身上,新生,也意味着一切新生。
想到往事他也忍不住激动地颤抖着手臂,紧紧攥拳才让自己有了那么一丝的冷静。
“你说的卑鄙小人是宋朝宗吗?宋朝宗就是伯兮大哥?”
乐熹忽然的发问,同时惊到了两人,他们实在小看了不谙世事的乐熹,成人往往如此,忽视了孩童的心思,其实孩童的聪明得很,他们的心思更玲珑剔透,不好敷衍。
凤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又听乐熹出声道:“你伤了伯兮大哥两次,可是伯兮大哥都没有和你计较,现在还特地将你接回来,如果你还说他想害你,我是不相信的。”
“我没有说他害我,从始至终是我对不起他,可是!”凤久语气一凛,加重了音调,卷着浓浓的恨意道,“扪心自问,他又对得起南楚百姓吗?对得起我母妃对得起皇兄吗?”
乐熹缓缓垂下了头,又抬眼看着凤久,神情老成地不像往日的她,“姐姐,就算他负了天下人,可他从未负过你,爷爷说过,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其余的都没什么要紧的。”
凤久震惊地张大了嘴,一是为了她这姐姐二字,二是为了她后半句话,正抖着嗓子要说些什么,晋远懒散却又嘹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子……马车备好了,就在门口等着呢。”
凤久慌忙追过去查看,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再回头时,乐熹的人影也不见了,脑袋里飘来荡去的便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瞎嚷嚷什么。”礼楚撇了他一眼,丢下这句话便钻进了马车。
“我……”晋远一头雾水地看着马车远去,呐呐道,“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大声说话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马跑地飞快,马车因此震荡的厉害,礼楚神游的思绪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不知道走在这条路上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许赔上所有人的命都不见得成功。
可是,马希范帝崩前的交托礼楚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他忍了这么多年的骂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匡扶新帝重复南楚。
若不是五年前的那场会川大战,他身受重伤导致整个计划不得不搁浅,否则凭他的血性怎么也不愿错过那最容易成事的五年。
“马车里的是礼楚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