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花柳轻摇,初春的风像天然加着胭脂香,闻着直生醉意,欲眠。
与秦淮两岸的日夜笙歌相比,读书总归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然而李兰乐得拘泥于百花巷,躺在恬静平淡的生活里不愿出来。波诡云谲,他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仍然一样轻松自在。因为夜里睡得晚,早上李兰有些昏沉沉的,便起身推开窗户,静静坐在窗台之下,凝望着花期未谢的晚桂,仿佛陷入了沉思。
读万卷书似行万里路,这话不假。对于大周朝人文风情李兰已然大致清楚,至少不会因冒失之举而被当地百姓所恶,如此等过些时日攒足银两,带着小丫头游历一番山水乐处,策马fēng_liú,于心于身何乐而不为?
这几日金陵城盛传高家欲与那位锦衣秀才完婚,不免有人提及百花巷里的“青梅竹马”,可惜泯灭众人矣的李兰早已失去往日的风光,大多数人对此嗤之以鼻,李兰如何与前程似锦的徐家公子相提并论?高家府邸前趋炎附势之徒可谓是络绎不绝,整座金陵城似乎刻意在忘记这个年轻人,当然,总归有人念其恩惠,张家大郎方登第,虞山书院很多重要场合都需要他出席,故而一向杂事极多,趁高家宾客满蓬,比较清闲的他则立即赶去了百花巷。
这时李兰已没有在赏桂,而是拿着本书在树下翻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朝院门方向展颜一笑,整个人带有一种郎月清风般的气质,完全没了方才的无精打采。
那张大道容貌极有阳刚之气,少了几分fēng_liú士子们惯有的文弱,他也笑了起来,走上前拱了拱手,问候道:“主家,近些日子身骨儿可曾好些?”
“我有那么弱不禁风么?”李兰示意他拖个竹椅过来坐,“我可没吃五石散的毛病,不过是前几日偶感风寒,睡的迟些罢了。小月说你早上也来过一趟?”
“嗯,”张大道忙拱手行礼道,“主家,还请谢过赠书之恩,敬廷读来深受裨益,若不是主家的当头棒喝,恐怕我要负了家中二老的一番苦心了。”
李兰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张大道的膝盖,轻声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功名可不是谁都能取的,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登第后杂事定是极多,你怎么有空儿跑到我这里来了?”
提及此事,张大道几乎毫不掩饰其愤怒,恨声道:“如果只是虞山书院的人招我谈论一下词赋文章倒还罢了,我推脱不就,便也随他们去了。可这几日高家广开宴席,傲的跟什么似得,那嘴脸我看着便徒生恶心。”
“好啦,别生气,”李兰的笑容清淡柔和,知道这是为自己抱不平,挑眉说道,“为这没关系的人,气恼了身骨可就得不偿失了。你看,我尚且不在意,你也不要记在心里了。”
“唉……好吧,”张大道四处望了望,“怎么没见小月?”
“早上就去找你小妹玩闹了,一准是跑去秦淮河看热闹去了。”李兰轻飘飘地说道。
张大道不由有些冷汗,两个小丫头聚在一起玩性奇大,说是上房便是揭瓦亦不为过,李兰居然就这样纵容两人瞎乱胡闹,心性还真是不小。
“你放心,小月她们是不会惹祸的。”李兰如同能读出张大道的心思般,温和笑道:“就算真惹了祸,依她两的机伶儿,一跑就不见了,人家也找不着咱们麻烦。”
“我哪里是怕有麻烦的意思?”张大道苦笑道,“主家你又冤枉我。”
李兰也不多说,敲了敲桌面道:“既然你来了,我有个问题正好请教你一下,实在困我久矣。”
李兰站起身来,亲自到一旁厢房拿出几本墨卷图典,在树下石桌上安放好。李兰虽是见识广博,但也并非白壁无暇,至少地理方面他就算不得一流。张大道知道大周朝的底细,根本不必用上太多时间,就让李兰撑腮拧眉数日的困惑,迎刃而解。
春和景明,桂有余香,偶有风穿堂而过,绕书卷,落鬓间。
张大道抬头向外望了望,问道:“主家,这两小丫头到底去哪里玩了?都到正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喧闹连连,紧接着便是一阵刀戈清鸣之音。有个焦急难耐的女声喊道:“张家大郎,不好啦,小妹受欺负啦!”
“不好,这个声音是……是……”张大道顿时大惊,刚跳起身来,突觉臂上一紧,转头看时,是李兰神情凝重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沉声道:“快带我过去!”
事发仓促,张大道未及多想,便带着他飞奔,以最快的速度向骚乱的现场奔去。
掠过百花巷,刚冲进正街的集市,就看着侍女小月儿与张家小妹被书生打扮的几人围在中间,集市甚是热闹。商铺老板与周围小贩你一言我一嘴瞎议论,小月似乎被为首的那名书生的话激到了一般,抬手便要打下,张家小妹更是“道德”,提腿直接瞄准了书生胯下。
张大道还未回过神来,因为听到李兰喝道:“小月住手”,也立即跟着大叫一声,“小妹停脚!”
小月儿对李兰的命令一向是不假思索地服从,立刻收住手势,向后退了一步。张家小妹却是风雷势急,一脚正中那人的八月十五,书生顿时痛得双脚并拢,翻着死鱼眼。那模样,围观者看着尽是倒吸一口凉气。
“张家大郎,这是怎么回事?”随着这一句威严十足的问话,张大道这才发现巡城司伍长竟然也在现场,正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