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泰将银簪往地上一扔,撇了那小厮一眼,“说,这药里怎么会有毒?”
那小厮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刘太医开的药方里本来就有砒霜这一味药,当然有毒,只是药量少,平日里喝药又都是用的瓷勺,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这个问题。
这次安府的两位少爷都闹脾气,安府的小药房里各种药都熬了七八碗了,那平日里专门用于喝药的瓷勺都被占上了,这才临时用了把银勺,谁会想到,银勺在大少爷的药里泡久了竟会变色。
“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乐君也是着急,想到有人要毒害安永泰,她的心就慌起来。
“没,没有毒,小的,小的,老夫人,嗯,不是,是二少爷,”那小厮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
“是二少爷让你下的毒?”沈乐君猛的一下站了起来,眉心紧蹙,不敢相信的盯着那熬药的小厮。
“不,不是的,不是二少爷,怎么会!”小厮急着解释,又不能确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说,说道什么程度。
二少爷当初可是着急了安府上上上下下的所有下人,明令指出,谁也不许说穿一年期限的事,说了药方不免就要牵连出一年之期了!
“暗月!”安永泰喝了一声,“将这个奴才带到惜竹轩,交给二少爷处置!”
暗月应声,推搡着那小厮走了出去。
天色暗了下来,小厮的事并没有引起安府的轩然大波,老夫人和安永辰都像往日一样用完了晚膳回了各自的院子。
沈乐君忧心忡忡的在迎松苑的内室走来走去,安永泰沉得住气,不代表她能沉得住气,在饭桌上,她有好几次都要忍不住药问问安永辰了,每次刚引起话头,都被安永泰按了下去。
安永泰用完晚膳去了书房,就再也没出来,晚间让小厮来禀告沈乐君,让她早些睡。
书房内,安永泰手里摩挲着黑了一半的银簪想事情想的出神,暗月就在一旁恭敬的站着。
“你说,二少爷只罚了那个小厮一个月的俸禄?”
“是,主子!”
“老夫人那也没有动静?”
“是,主子!”
“药方也找不到?”
“是,主子!”
“那就再去查,我就不信他们露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安永泰伸手将银簪摔在了桌子上。
“是,主子!”
“暗月,你还会说别的吗?”
暗月刚要习惯性说是,才反应过来安永泰的话,忙闭了嘴不敢出声。
安永泰深吸了口气,用手指按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让暗月退下了。
到底是谁要害他?
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经历了安家半载荣辱,年轻时作风颇为强硬的奶奶,还是进门还不满一年的妻子?还是有别人?
盐商最后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安永辰几乎忙的不见人影,安永泰为了安大家的心,仍喝着那有毒的药汁,只是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书房里,晚上就在书房的软塌上歇息。
老夫人又提了一次要抱孙子的意思,被安永泰委婉拒绝了。
安家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低气压中。
这天,盐商的资格终于拨下来了,宫里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块金牌,上书大华盐商三字。
安永辰辛亏了将近多半年,终于有了成果,但他拿着那金牌,嘴边却没有了笑意。
全府上下因着这枚金牌,大摆了三天的宴席,迎来送往的宾客络绎不绝,老夫人的脸上也带了欣慰的笑容。
安永辰远离了前院的喧嚣,独自来到后院的池塘。
又是一年初夏,荷叶茂盛,荷花鲜艳,一池子的粉花绿叶,像个含羞带怯的少女,独自静静的盛开着。
那一年,就是在这里,父亲因着安永辰摘了几片荷叶,几朵荷花,就把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骂他只知道玩,长大了没出息。
那一年,安永辰的娘拉着安永辰站在远处,看着父亲和安永泰母子坐在这池塘旁的亭子里赏花,一家人有说有笑,他们母子倒像是外人。
那一年,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要给安家争气,要做出一番成就来给父亲看,然后母亲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爹,娘,辰儿办到了,你们能看见吗?”安永辰站在池塘边,望着挂满繁星的天空喃喃的问道。
安永辰抽出腰间的宝剑,将剑鞘丢在一旁,抬腿练起剑来。
从小,父亲就说他不如大哥,文章上不如,做生意的头脑不如,练功不如,当官也不如!
不知多少年了,似乎连安永辰自己都要忘了,他曾经发誓,一定要超过哥哥,虽然后来他们兄弟两的感情好了起来,但他的内心还是有这颗种子的,他要变强,变的样样都比哥哥强。
夜风席席,远处的喧嚣已经安静下来,安永辰收起剑,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前院走去。
路过厨房的拐角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
“永辰!”沈乐君大步走了过来,她本来是想给安永泰加点宵夜的,正巧看见一人从后花园走来,正是练剑归来的安永辰。
“那会管家还到处找你呢!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看你这一头的汗!”沈乐君关切问道。
“我去后院看荷花了,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很美!”安永辰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