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竟在皇后身上!
枍诣宫中,上官安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的感受简直可比涛天恶浪狠狠从头砸下。
“中宫方才说什么?”
他压抑下满心的惊怒,看着端坐到层台之上的女儿。
重重绣幄之中,纵然温炉环绕,兮君仍然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素来敏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阿翁……”她软了语气,却是十分地犹豫。
上官安对一双儿女素来是宠溺的,兮君虽然对祖父不亲近,对这个父亲却是素来十分亲昵的。
女儿的柔软声音让上官安的怒意稍平,然而,看到女儿脸上毫不掩饰的犹豫神色,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立刻又窜了上来。
他冷哼一声,将那份怒火冲着女儿泄去:“中宫!皇后!臣恐怕担不得这一声阿翁!”
冷漠的话语让年幼的女孩惶然颤栗。
——这是上官安第一次对女儿发火……
看着女儿霎时苍白的脸色,上官安不由有些不忍,不过想到自家的状况,他不得不硬起心肠,却也缓了语气:“兮君,你是上官家的人……你不是霍家的人!”
父亲的话并没有让兮君意外,她只是微微垂眼,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孩子,面对恼怒的父亲……岂会不惧?
然而,兮君也知道,此事非同寻常,并不是她沉默、拒绝便可以解决的。
幄帐前漆几上,鎏金的凤鸟形熏炉静静地将苏合的香氛散入殿中,冰冷的香气让上官安不由皱眉。
“阿翁,我不能!”咬了咬牙,兮君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已经发过一次火的上官安没有再激动,只是淡漠地冷笑着道:“不能?是不敢才对!中宫是不敢惹怒外祖父。臣所言然否?”
兮君没有否认,眼帘低垂,默默地看着膝前所摆的温手炉。
“不敢惹怒他,却可以惹怒我与祖父?”上官安几乎是勃然大怒。
兮君在父亲的质问下瑟缩了一下,随即抬头:“阿翁,外祖父会不会动怒,我不知道……”女孩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无奈:“可是,掖庭养视是先帝遗诏……我不能违逆的……”
见女儿如此说,上官安的怒意稍稍平息,却仍然冷笑了一声,平静地道:“先帝遗诏并没有说养视多久。”
兮君不由一怔,随即苦笑:“阿翁所言极是。”她看向父亲,深深地叹息:“阿翁,抚育宗室幼子,大汉自有旧制可循的。长公主应该是知道的。”
——鄂邑长公主的要求根本是让她去违背旧制。
——不说其它,她哪有这个本事?
——少府、掖庭,随便哪一个“不奉乱命”,她就该请罪了。
上官安不由讶然。
——他完全没有想到,八岁的女儿竟能如此有条理地说出这般有份量的理由。
见父亲惊讶,却没有再显出丝毫怒意,年幼的皇后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是,不过一刹那,女孩便再担忧起来。
看着父亲沉思不语的模样,兮君愈发地显得忧心忡忡。
“中宫在想什么?”一回神,抬眼便见女儿满面忧虑,上官安不禁脱口而出。
话方出口,上官安便冷了脸色。
兮君猛然回神,并没错过父亲陡然改变的神色,心中顿时一紧,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见女儿再次低头,一派沉默的姿态,上官安只有瞬间的不满,下一刻,心中便被愧疚的情绪盈满了。
——让自己年仅八岁的女儿承担这些压力……
——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殿中并无旁人,愧疚之后,上官安便起身走到绣幄旁,在层台之上席地而坐。
兮君不解地转过身,看着不顾礼仪而靠近自己的父亲。
“我知道那位皇曾孙在掖庭过得极好,中宫见过他吗?”上官安低声询问。
兮君不由一惊——她与刘病已交往甚密,在宫中,这早已不是秘密了。
——她的父亲也掌两宫兵卫,岂会不知道此事?
上官安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也没有要女儿回答,便继续道:“中宫见过大将军与皇曾孙有来往吗?”
兮君心中暗惊,却只是垂下眼,以沉默的姿态掩去所有的惊疑惶恐之情。
——她没有见过外祖父与刘病已有来往,但是,她知道,她的外祖父与刘病已是有来往的。
兮君不得不告诉自己——她没有欺骗父亲,只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她的确没有“见过”大将军与皇曾孙有来往。
“他们是有来往的!”上官安默认了她的否定回答,稍停了一会儿,便继续对女儿说,“可是,大将军从不肯让人知道这一点!”
上官安伸出手,将女儿的小手一起握在手中,随后便对上女儿惊讶的眼神,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自从女儿入宫,君臣有别的规矩下,整整三年,他都没有亲近过女儿,更不必说这般亲昵的接触了。
“兮君素来聪明,想一想,你的外祖父为何如此?”按捺下翻涌的愧疚苦涩之情,上官安力持镇定地询问女儿。
——相比较皇后的年龄,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高深了。
上官安看着女儿低下头,苦苦思索,不由暗暗叹息。
“大父是不愿意给皇曾孙惹来麻烦。”
就是上官安打算直接说出答案的时候,年幼的皇后以稚嫩的声音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