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城门,又名直门,是长安城西面三门之一,北有雍门,南有章城门,进门之后便是太常街,十二轨的大道通过长乐宫直抵长安东面的霸城门。
大汉帝宫所在,长安城素来的重兵屯兵,自汉初便设南北军,分别置于内外,以拱卫天子,孝武皇帝时又更加一步地细化了京师诸兵的职责,宫内有光禄勋掌宫殿掖门户,宫门卫屯兵有卫尉负责,宫外有执金吾徼循京师,自城门向外,又设有八校尉各司其职,分典屯兵,以拱卫京师。
八校尉中的城门校尉掌京师城门屯兵,属吏有司马、十二城门候。
长安城的十二个城门各有门侯,掌城门处的屯兵。
接到属下报告,有一队人马接近长安开始,各门的门侯便都从庐舍中出来,命令当值的军吏、兵卒严阵以待,直城门自然也不例外。
听到为首之人的宣告,那名门侯命身边的执旗兵士高举自己的旌幢,随后朗声:“门禁已过,不得夜入。”
“放肆!”持节骑士高声喝斥。
“汝倍乎?”一个声音从后面的骑士中传出,声音不高,却更有气势,透着经历沧桑的沉敛感觉。
“臣不敢!”那名骑士的气势陡然一窒,当即便在马上低头请罪。
“退下!”那个声音再次发话,随即,那十数骑便分列两旁,让所有人立刻看到了仍停在当中那人。
只看那人身上的徽帜(注),众人便知道那人的确是大将军属下的护军都尉。
赵充国驱马前行,在距兵阵五尺外停下,随即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块竹板,又取自己的胸前的信幡,双手捧上,朗声道:“此乃仆之綮与大将军府符令。敢请君验之。”
护军都尉秩比二千石,身份远在城门侯之上。赵充国如此恭敬客气,门侯反而不敢过分坚持了。
犹豫了一下,门侯示意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吏过去接綮与符令。
綮,徽帜信也,又名信幡,以红帛制成,边缘有齿,正面以墨书写官名。
门侯并非不认识赵充国,只扫了一眼信幡上所写的“护军都尉綮信”六个字,便还给了小吏,随即取了符令,凝神细看。
竹制的符令长约六寸,上书两行隶字:“元凤元年八月庚申,大司马府下出入六寸符令,齿百,从第一至千。左居府,右移出。符合以期,通诸关。”除此之外,便只有最下方还写了两个字“第九”——这是符券在大将军幕府登记的编号。
这种要求持符人限期合符的符令,各关验符后都需立即放行。
门侯翻过符令,一眼便看符令背面,除了最顶端是一半钤押的大司马之印,其余的地方都是各种钩画印记与相当潦草的字迹。他仔细地看了,都是一路关津亭里画押。
门侯又细细地辩认了一番上面的地名,确认赵充国所来的大致方向之后,便向自己的小吏要的书刀与笔,在符令背面的空白处钩画了一个印记,随即又写上“京直门”的字样。
“奉护军都尉。”门侯将符令交给小吏,同时吩咐了一句,随即便转头吩咐旁边的一名军吏:“取籍板。准备开门。”
军吏应诺离开,直奔屯卫的官舍而去,不一会儿便取了一方牍版过来。
“让都尉签押。”门侯随口吩咐,随即示意执旗的兵卒摆动旌幢,左右旌旗随之舞动,随即兵阵之中就向起各个军吏的呼喝声,不多一会儿,原本严阵以待的兵阵便开始依次回营。
赵充国在简册上写下自己的官名、姓名以及符令编号,看着那名军吏封检之后,在检板印齿中的印泥上,钤押了自己的官印。
再抬头,赵充国便看到了整齐归营的兵卒,不由凝神细看,竟是连城门已开都没有注意到。
“都尉,城门已开。”一名骑士上前,低声提醒。
赵充国这才省神,上马进城。
这一番折腾,赵充国一行赶到大将军幕府时,已将近寅末。
公孙遗领着府中一干属吏掾史将他们迎了进去,合符之后,又给他们上了一些热羹。等众人用过,公孙遗才对赵充国道:“赵都尉稍歇两个时辰。大将军尚在禁中,天明之后,府中方能传信。”
一路疾驰,赵充国如何能不疲惫,告了谢便由官奴领路,去了一处庐舍休息。这一觉便一直睡到官奴奉命来唤人。
“什么时辰了?”赵充国用冷水盥洗了一番,又擦了脸,才有精神向官奴询问。
“臣受命时,差三刻便是巳正。”官奴老老实实地回答。
赵充国不由一惊——自己竟然睡了将近三个时辰!
他连忙穿戴整齐,随即就要出门。
官奴连忙道:“都尉,长史言,请都尉去其处。”
赵充国不由惊讶:“大将军未归府?”
官奴一怔,嘴角抽了抽,好一会儿,才低头答道:“臣不知。”
——他们身份微贱,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赵充国恍悟——自己问错了。
“仆之错。”说完,他不理会那名官奴,直接出门,往公孙遗处理公务的地方而去。
那名官奴在庐舍之中呆立了半晌,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收拾好庐舍中的一切,返回自己的居处,却始终有些茫然。
同住的官奴不由好奇:“你这是……”
那名官奴看了同伴一眼,眨了眨眼,却还是没有回神,只是道:“那位都尉向我认错……”
“哦!……啊?”同伴也傻眼了。
半晌,与之同住的官奴才自我安慰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