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片喧闹,全是道贺的友人玩闹出来的动静,依稀可见照明的火光不停地跳跃闪动。
寝房的内室之中,一片黑暗,新婚的夫妇二人却是相对无语。
——自己是男子!
刘病已告诉自己,重复几遍后,才勉强镇定地开口,唤了一声新妇的名:
“……平君……”
——很简单的名。
——没有特殊的意义,也没有特别的期待。
许平君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她知道,自己的名意味着父亲的失望……
——当时,他的父亲是多么地期待一个儿子啊……
然而,当这个名从这个并不陌生的少年口中念出去时,听在她的耳中,竟然带着几分她从未听过的婉转旖旎。
少女低下头,只觉连脖子都发烫了。
因为这一份少女情怀的羞怯,许平君错过了刘病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与茫然。
“……就寝吧!”
刘病已抿了抿唇,说了一句明显的废话。
许平君只觉得脸上彻底烧着了。
——黑暗也是有好处的……
——所有的礼仪都是有道理的……
内室之中,卧席之上,年少的夫妇二人的心里都闪过了类似的想法……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的心有灵犀吧……
当然,不多一会儿,夫妇二人便将所有的想法都抛开了……
——yù_wàng……是本能……原始,也正因此而容易动人心魄……
——当生命循着原始的节奏舞动时,绽放出来的美好,又如何能动人?
……
新婚燕尔洞房春。
……
婚礼的第二天,新婚夫妇首先要见舅姑。虽然按照当时的习俗,新妇到夫家之后,首先要就拜见舅姑,但是,那毕竟不是正式的见舅姑,只是婚礼的一部分。
——见舅姑的礼仪相当繁索。
——只这一项便绝对不比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合巹加到一起的全部礼仪逊色多少。
——夙兴,妇沐浴,纚笄、宵衣以俟见。质明,赞见妇于舅姑。席于阼,舅即席。席于房外,南面,姑即席。妇执笲、枣、栗,自门入,升自西阶,进拜,奠于席。舅坐抚之,兴,答拜。妇还,又拜,降阶,受笲腶脩,升,进,北面拜,奠于席。姑坐举以兴,拜,授人。
——赞醴妇。席于户牖间,侧尊甒醴于房中。妇疑立于席西。赞者酌醴,加柶,面枋,出房,席前北面。妇东面拜受。赞西阶上北面拜送。妇又拜。荐脯醢。妇升席,左执觯,右祭脯醢,以柶祭醴三,降席,东面坐,啐醴,建柶,兴,拜。赞答拜。妇又拜,奠于荐东,北面坐取脯;降,出,授人于门外。
——舅姑入于室,妇盥馈。特豚,合升,侧载,无鱼腊,无稷。并南上。其他如取女礼。妇赞成祭,卒食,一酳,无从。席于北墉下。妇撤,设席前如初,西上。妇餕,舅辞,易酱。妇餕姑之馔,御赞祭豆、黍、肺、举肺、脊,乃食,卒。姑酳之,妇拜受,姑拜送。坐祭,卒爵,姑受,奠之。妇撤于房中,媵御餕,姑酳之,虽无娣,媵先。于是与始饭之错。
——舅姑共飨妇以一献之礼。舅洗于南洗,姑洗于北洗,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归妇俎于妇氏人。
——舅飨送者以一献之礼,酬以束锦。姑飨妇人送者,酬以束锦。若异邦,则赠丈夫送者以束锦。
毕竟,见舅姑之后,婚礼方算真正完成。
——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乡射,此礼之大体也。
——夙兴,妇沐浴以俟见。质明,赞见妇于舅姑,妇执笲、枣、栗、段修以见,赞醴妇,妇祭脯醢,祭醴,成妇礼也。舅姑入室,妇以特豚馈,明妇顺也。厥明, 舅姑共飨妇以一献之礼,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以着代也。
——成妇礼,明妇顺,又申之以着代,所以重责妇顺焉也。妇顺者,顺于舅姑, 和于室人,而后当于夫,以成丝麻布帛之事,以审守委积盖藏。是故妇顺备而后内和理,内和理而后家可长久也,故圣王重之。
……
说白了,娶妇是为了什么?
——更好地孝顺男子的父母!
不过刘病已的父母都不在世,因此,并没有见舅姑的礼,而是三月之后,新妇奠菜于庙。
——舅姑既没,则妇入三月,乃奠菜。
——为什么是三月?
——妇入三月,然后祭行。
这些,许平君也被教过了,因此,她并没有像很多新妇一样,不敢熟睡,生怕晏起,惹舅姑不悦。
嫁到刘家的第一夜,许平君睡得很香,当然,也许只是因为她已经太累……
刘病已却习惯性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醒了。
不过,他并没有惊动自己的妻子,而是轻手轻脚地穿了衣裳,之后在席前站了一会儿,便放轻了脚步,走出内室。
内户外,许家媵送的两个婢女与许平君的的保姆靠在内户旁的墙上,睡得正香。
刘病已微哂,也没有惊动她们,动作轻巧地从两人身旁经过,直接出了寝房。
院中也没有人,昨日宴饮的痕迹还在,一阵寒风吹过,看着格外萧索。
刘病已并不真的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因此,他也没有呼奴使婢,而是自己向东院走去,从井中汲了水,打算自己随意梳洗一下。
移开井口上覆着茅草的盖子,刘病已熟练地汲了一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