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巡视地方官员的端王回朝,卷起了朝延的一场风暴。
朝上,江贵妃之父痛哭失声,只道自己教子无方,以致让逆子犯下此等大罪;后宫中,江贵妃脱簪跪于龙乾宫前,为兄赎罪。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铁证如山,推卸无能。
只是,嫡亲侄女先是无端被休,继而惨死路上,康太妃自是盛怒非常,定要将秦季勋定罪。便是周家几位主子,亦叫嚣着要让秦家阖府给自家姑娘填命。
陆修琰身姿挺拔,傲立殿中,对着周氏父子等人冷冷地笑了起来。
“本王手下素无冤案,只是不知几位大人是否当真要本王将出嫁却遭‘枉死’的姑娘所犯之事一一道来。”
一时间,原来吵闹不休的大殿顿时便静了下来,周氏父子几人彼此对望一眼,心中却敲起了边鼓。
当年女儿/妹妹毁婚长乐侯,转嫁秦季勋的内情,他们怎会不知,以端王的性子,可不会帮他们遮着掩着,到时闹大了,于自家是百害而无一利。
只是,自家的姑娘被休,无论怎样都使家门蒙羞,若是不讨个说法,岂不是让人觉得周府可欺?
如此一来,周家父子便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
“陆修琰,你大胆,在哀家面前竟也敢如此狂妄!”康太妃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扶手,喝道。
“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没有你的默许,哀家不信那秦季勋有那般大的胆子休妻。”康太妃恨道。
陆修琰点点头:“不错,秦季勋休妻确是儿臣默许。本来儿臣依律是要将周氏下狱,彻查严审当年秦卫氏死亡真相的……”
“你!”康太妃被他堵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还是一旁的皇后扶着她为她顺气。
见场面开始有些失控,宣和帝佯咳一声,威严地道:“既彼此各有说法,当中又牵扯了人命,朕以为,不如此案交由刑部重审,以还周氏一个清白。”
周氏生父周懋原心中一突,刑部是端王之人,自家女儿本身就不甚干净,交由刑部审,岂不是将当年之事挖得干干净净?
一时心里又恨极那个不省事的女儿,死了都不让家人安宁。当年被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长乐侯夫人不要,死活要嫁那秦季勋。
“什么周氏周氏,你也是从周氏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康太妃见儿子分明偏帮端王,自又怒上几分。
生母这明显的胡搅蛮缠,宣和帝心知肚明,并不理会,只望向周懋原温声问:“周大人意下如何?”
周懋原又岂敢真的让刑部接手,忙道:“端王爷处事公正严明,朝廷上下无人不知,臣教女无方,今日逆女下场亦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低着头,将眼中怨怒掩饰住。
宣和帝颔首,对他的识时务甚是满意,只终是生母娘家,也不欲让周家太难看,遂道:“既然当事者均已亡故,此事便算了结,秦周氏回京途中染病不治,周大人自将遗体领回好生安葬,以让逝者早登极乐。”
“臣等领旨。”
“皇帝,你你你……”康太妃脸色极为难看,咬着牙恨恨地瞪着宣和帝。
宣和帝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周懋原父子容易打发,可眼前的生母却难了。
正头疼间,却听内侍进来禀道:“皇上,怡昌长公主求见。”
宣和帝如蒙大赦,连声道:“快请快请!”
不到片刻,一名身着月白色百花曳地裙,腰束鹅黄宫绦,头戴凤冠的女子袅袅而来,一直行至殿中盈盈行礼,这才上前靠坐到康太妃身边柔声道:“可是皇兄又惹了母妃?”
“除了他还会有哪个?!”见是最疼爱的女儿,康太妃脸色好了几分。
宣和帝无奈地笑笑,在收到皇妹的眼神示意后起身,带着皇后及陆修琰从另一边离开了。
康太妃正欲阻止,却被女儿轻按着手背道:“此事女儿已经知晓,母妃,皇兄如今处置是最好不过,当年三表姐确是用了些不好的手段,万一张扬出来,对舅舅一家名声可是大损。”
同样的劝说,由素来只会帮着陆修琰的儿子说出,与从疼爱的女儿口中道来,效果于康太妃而言是大大的不同。
不提怡昌长公主如何劝下了康太妃,只说宣和帝带着皇后纪氏及陆修琰到了东殿。
“皇兄如此处置,修琰可还满意?”彼此落了座,宣和帝含笑问道。
陆修琰挑挑眉,端着茶盏施施然地呷了一口,道:“皇兄这分明是和稀泥。”
周氏已被休弃,可他仍称她为‘秦周氏’,若是仍为秦门周氏,那遗体自应由秦府领回安葬,可他偏又让周懋原带走,这分明是承认了秦季勋的休妻之举,但又不欲声张,以保存周府颜面。
至于‘回京途中染病而亡’之说,和稀泥用意更是明了。
宣和帝哈哈一笑,也不反驳。
陆修琰自然不会再争,这样的结果在他意料当中。
宣和帝不可能会真的让周府名声受损,毕竟,周家女儿被人质疑,于他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他自己亦是周家女所生。可他亦清楚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的性子,既然查明了真相,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逝者含冤。
纪皇后含笑坐在一旁,不时为他们添上茶水,并不答话。
“好了,此事既已揭过,说些要紧的。修琰,朕两位皇儿都已经为人父了,尤其是二皇儿,儿子都生了两个,你这做皇叔的,连王妃都未娶,未免落后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