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琰垂着眼帘掩饰眼中情绪,端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皇兄,终究还是怀疑到阿蕖身上了。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妻子,见她若无其事地小口小口喝着热汤,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眸中笑意一闪而逝,这丫头装傻扮懵的技术当真炉火纯青。
宣和帝见试探不出什么,便也暂且作罢,今日不管怎样都是皇后的大好日子,他也不欲拂她的兴致。
江贵妃的视线在宣和帝及端王夫妇身上一扫,趁着低头喝酒的时机掩饰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
殿内丝竹声声,宫伶舞姿优美,飘飘似仙,好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纪皇后脸上笑意不改,偶尔在宣和帝凑到身边轻声说话时还回给他一个欢喜的笑容,每有嫔妃敬酒更是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她便已有了醉意。
除了有心人,殿中之人也只当她是心中高兴才这般喜形于色,毕竟今日种种庆典足以见得皇上的用心。
望着纪皇后脸颊那被酒意熏出的红霞,宣和帝难得地愣了片刻。
他一直知道,他的皇后是一个自制力相当强之人,无论何时总会保持着端庄得体的模样,甚少有如此恣意失态之时。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确是一位相当难得的贤内助,无论是当年的王府内宅,还是如今的后宫,她都打理得妥妥当当,根本不用他操半点心。
直到宫宴散去,‘秦若蕖’都无法完全确定宫中到底是何人暗算她,一时心中憋闷。
陆修琰自然知道她的心情,趁着没人留意之时轻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劝慰,两人才相继从殿内离开。
皇后千秋,宣和帝自然是要留在凤坤宫中。若是往日,纪皇后自然欢喜他的陪伴,只今日着实无甚心情,干脆便装着醉酒的模样,在敛冬等人的侍候下沐浴更衣过后直接倒床便睡。
宣和帝挥挥手让屋内宫女退下,坐在床沿上注视着阖着眼睡颜安详的纪皇后,烛光投到她的脸上,愈发映得她的肤色晶莹如玉,可眼尾处若有似无的细纹却仍是出卖了她的年龄。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陪在他的身边二十余年了。
他伸出手细细地描绘她的轮廓,弯弯的眉,挺俏的鼻,嫣红的唇……不得不承认,他的皇后真的是品貌俱佳的女子,莫怪当年母后会为他选择了她。
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另一张美丽的容颜,他手上动作一滞,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茫。
窗外寒风呼呼刮着,偶尔轻敲窗棂发出一阵阵异响,龙凤架子床上,纪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侧头望了望躺在身侧的宣和帝,唇瓣紧紧地抿成一道。
她轻轻掀开锦被,小心翼翼地趿鞋下地,随手扯过外裳披到身上,回身瞥了一眼仍旧处于梦睡中的宣和帝,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娘娘。”值夜的宫女见她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纪皇后一路到了小书房处,坐在紫檀凤纹书案前,片刻,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金边漆黑锦盒,顿了顿,缓缓地打开,从中取出一块陈旧的锦帕,温柔地轻抚着上面绣着的并蒂莲,眼神复杂。
少顷,她抓着锦帕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一旁的炭炉走去,将锦帕正对着炭炉,随即,手一松,锦帕飘飘荡荡,最终落入炭炉里……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燃起的火苗,火光当中,仿佛可见两道身影——
“你要知道,佑樘将来必是要坐上那个位置,而你对他的情意,誓必会成为一把刺向你心脏的利刃!”一身皇后凤袍的女子,五官隐隐与陆修琰有几分相似。
“……娘娘,纪璇还是、还是想嫁。”
凤袍女子叹息一声,一字一顿地道:“将来若是你承受不住了,只需记得八个字——‘他为明君,你为贤后!’”
他为明君,你为贤后……
纪皇后失神地喃喃,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当年懿惠皇后留给她这八个字的意思。
贤后,何为贤后?不争不妒是为贤。
怎样才能不妒?不爱自然无妒!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她过于愚钝了,母后当年明明已经提醒过她,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瞧她如今,不就是一名举国称颂的贤德皇后么?
可直到许倩瑜的回归,她才猛然醒悟,其实她一直还是很在意,她还未曾做到真真正正的“贤”。
“娘娘,夜里凉,怎不多穿几件?”敛冬迈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心疼地道。
“还好,烧着炭呢,又怎会冷。”纪皇后微微笑着回了句。
“娘娘可是有心事?”
“不,本宫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纪皇后摇摇头,少顷,又吩咐道,“可查到什么消息了?”
“今日进宫的各府夫人太多,一时半会也确定不下是哪一位,不过娘娘放心,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纪皇后点了点头,被她扶着正要离开,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问:“前阵子宥恒被皇上训斥,你可还记得是因了何事?”
敛冬有些意外她竟会问起此事,皇后一向是从来不关心前朝之事的。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事,只是前不久大皇子曾经举荐的一位大人犯了事,皇上才有些迁怒,过后端王爷也劝了皇上。”
纪皇后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敛冬自是不敢再说。
***
却说‘秦若蕖’一连数日都查不出到底是何人在宫里暗算了自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