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恩鱼堂到于家大宅,有一天的路程。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
“雀薇。”邬铃拍了拍睡着的雀薇,“你别睡了。”
雀薇迷迷糊糊醒过来:“嗯,有事啊,大小姐?”
邬铃反应了一下,这声大小姐是在喊自己:“咱们今晚就到于家了吧?”
“嗯,是,大概酉时就到。”雀薇掀开车蓬软帘向外看了看,果然是夏天了,天长夜短,外面还是晶晶亮的。
邬铃摸了摸自己的银色纹身,这是现在她唯一和收魂师有点关系的东西了,不知道自己灵力尽失,凤凰还能不能飞出来。
邬铃按照奢极教给她的办法轻轻抚摸了一下纹身。
凤凰探出头来。
“师姐,你别闹,这不是闹着玩儿的。”雀薇皱眉道。
邬铃半信半疑看了她一眼。
反向一抚,凤凰隐了回去。
“你现在不是收魂师,这个千万不要用,万一控制不了凤凰,便是大祸。这种上古神鸟并不是很好相处的异类。”雀薇很严肃,说得邬铃有点紧张,攥着自己的手指。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邬铃看着忧心忡忡的雀薇:“丫头,那个,不说戒指的事情了,咱说说一会儿怎么进于家吧。”
雀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傅说一切自有定数,师姐今晚是进得去于家的。”
邬铃觉得“定数”这个词儿很讨厌,充满了未知感。
这样的未知感在他们走过无芳街时,在邬铃心里翻腾得更加汹涌,因为于家的老宅就在这片商贾林立,楼阁环肆的富贵地界儿。
邬铃掀开软帘,一眼便看到了于家的朱漆大门。
其实他们的马车还没有经过正门,邬铃认得这就是于府,也不是因为自己离开时的记忆里留着多完整的印象。
而是于家自从发迹以来就延续着一个规矩——门楣之上永远挂着一条布鱼。背脊乌青,肚皮银亮,身上一缕绯红贯穿,竟是栩栩如生一条锦鲤。
后来邬铃知道了,做这条鱼一共用了一百九十九块各种绫罗,意思是于家丝绸起家,永久有余。
邬铃觉得这大概跟过年时厨房贴的大鱼窗花儿差不多意思,只是这条鱼着实精美,让人看过便忘不了。
果然,现在邬铃一眼就看到了。
正门,和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
其实邬铃只走过那一次正门,离开于府时,唯一一次也是作为于念玲的最后一次。
她娘邬梦华坚持要走正门:“我是你们于家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我现在离开,怀里抱着的是你于家嫡亲的孙女,你们承认也好不认也罢,她本应是你们于家掌家的姑奶奶。就算要走了,我们娘俩儿也只走正门。”
不管身后王氏林氏都是一脸的白眼儿,邬梦华抱着邬铃一步从高高的门坎迈了出去,从此,再没回头。
邬铃抽回思绪,长长出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锦纱衣衫。不紧张,自诩见过神见过鬼,见过妖见过精,见过申屠见过奢极的邬铃同学,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邬铃想着,若是见了……要和于硕宜说什么?
“好了,雀薇,到了,我们便在这里下车吧。”邬铃整了整衣衫,扶了扶头上的碧镶金摇。
用后来雀薇形容的话说,师姐那时的脸色,那时的身段,那时的气场……没谁了!没谁这么装了!
“你懂得什么小丫头,“装”是永恒不变管用的法宝!跟着师姐好好学吧。”邬铃道。
然而……
“没没没,没到呢大小姐,咱们不能从正门进去。“雀薇忙拉住邬铃。
“为什么?”邬铃刚起身要下车,回头问道。
“你不是于家的嫡长女,按理不能从正门进去的……”雀薇道。
“打住!理?”邬铃呵呵一笑,“于家要是讲理,哪还有今日今时我邬铃的归来?!”
雀薇咽了咽口水,点头。
邬铃笑了,回身摸了一下雀薇秀美的下颚:“你当我傻啊?就这么进去?会被当疯子赶出来的,我就是……下车转悠一下,等着你师傅说的那个什么‘天意’‘定数’,哎~~~~神仙们怎么会有这种爱好?一天到晚的参透天机,连带把师傅都带坏了。”碎碎念了两句,邬铃已经下车。
彼时黄昏,夏热微散。
街上逐渐热闹起来,人们趁着热气散去,都出来买吃食,顺便闲逛。
“荷花糕,荷花糕,最新鲜的荷花糕。”
街上有卖荷花糕的,这个月份荷花还没开,人们大概是太过想念这种盛夏才开的花了,早早做出它的样子,表示一下一年一季相思之心。
“我想吃荷花糕。”邬铃对着雀薇道。
“我也想吃。”雀薇咬着手指一笑,翩翩跑去买。
邬铃来时的马车停在了离于府有二十几米远的地方,雀薇奔过去的时候,卖荷花糕的人见有生意便停了下来,脸上堆了笑:“这位小娘要买荷花糕吗?”
雀薇点头:“老倌儿这糕怎么卖的?”
“三文钱一块儿,现在就剩下四块了,小娘若是全买去,给十文钱就好,就当老官儿早收个摊子,回家喝两杯。”
“嗯。”雀薇笑道,伸手从荷包里倒出了一把钱,数了十个就要递过去。
“卖荷花糕的,你那担子里还有多少,干干净净地包了,担到后门来等着,一会儿有人拿了钱给你,明日一早来取担子。”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眉眼间发冷,说罢转身欲走。
“哎哟,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