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梦雨留在金麟殿侍寝,直到破晓之前,才由八人大轿抬出代王宫,送返无忧坊。夏末的清晨,暑气未散,空气间残留着让人窒息的闷热。吕姝站在自己的宫殿里,眺望渐渐远去的轿子,粉橘色的唇线紧紧抿着,幽幽的目光随着远去的背影变得迷离。
一夜未眠,但她此刻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贴身伺候的曲娘轻声劝道:“娘娘,回房歇息吧。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两位公子就会醒了。到时他们肯定又要缠着母亲不放的。”孩子早醒又黏人,她是担心主子刚刚调养好的身体又坏了。
“我不累。吩咐厨房,备些消暑的甜汤午时给代王和薄姬娘娘送去。今年夏天气温高热,你要提醒代王殿下身边的人要好生照顾才是。”
曲娘点头应诺,又道:“娘娘对代王痴心一片,殿下是知道的。慎姑娘这样的伶人只是逢场作戏,每次侍寝过不了天亮就被送出宫去,娘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吕姝的嘴角清冷地勾起,成亲至今,身为正妃的她又何尝试过在金麟殿内与丈夫一起迎接过黎明的晨光。每次欢爱,刘恒总保持住冷静,仿佛深陷欲/望旋涡里的只有自己一人。
她甚至没有看过刘恒熟睡的脸庞!
灰蒙蒙的天际慢慢地明亮起来,却扫不去吕姝眉间的那抹阴霾……
然而真正的阴霾却是在盘旋在赵王宫中!
吕产和吕禄在吕婠的帮助下,以极快的速度占领了王宫,刘友和他的几百个亲兵浴血奋战了一日一夜,最终寡不敌众,失手就擒。几百个亲兵全数歼灭,刘友更被软禁在王宫的一座偏殿内。
吕婠踏着莲足,走入偏殿,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偌大的偏殿内空无一人,所有的帷帐、家具、用品全部被清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刘友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血迹仍犹未干。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就挑起了他的注意,忍痛抬头一看,吕婠精致的绣花鞋便踩到了眼前。
顺着鞋子往上看去,对上了她幸灾乐祸的眸子,嘴角边上扬起的嗤笑,跟未央宫的那个女人有着几分相似。
刘恒呸了一声,带血的唾沫喷到吕婠的绣花鞋上,“贱人!”
吕婠恼羞成怒,顺势往他身上踢了过去,刘友闷哼一声,手脚却是软的,毫无反抗之力。
怎么会这样?刘友从小习武,曾随高祖征战沙场,怎么会受点伤就变成这样了呢?
正当吕婠发怔的时候,后面响起了一把老沉嘶哑的声音:“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了,现在不过是废人一个!”
吕婠转过头去,堂兄吕产迎面而来,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
吕婠捉住他的战袍,质问道:“为什么要废了他的手脚,不是说好了小惩大诫的吗?你废了他,那我以后怎么办!”
吕产鄙夷地抽回自己的战袍,睨了堂妹一眼,道:“小惩大诫?你何曾见过皇姑母的命令是闹着玩的?!太后娘娘下令歼灭赵王的私兵,作为统军之首,当然是首当其冲,决不轻饶!”
“什么私兵?我跟皇姑母说过了,那只是出兵的借口!刘友他根本就没有私藏什么三万精兵!我不过想借皇姑母之手,给他点教训罢了,没有想过要灭了赵国!”
“哼!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吕产哼了一声,继续道:“刘友高傲张狂,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根本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迟早会变成我们的心腹大患。私藏的兵马有也好,没有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需要一个出兵的理由,彻底铲除赵王刘友!”
吕婠的脸色登地灰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友扯了扯嘴角,讽刺道:“本王说过,你那点小聪明根本比不过吕后的心计,你偏不信。哼,真是愚笨!”
吕产挑眉,道:“逞口舌之快,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这偏殿里的东西已经全数清空,就算你想自尽也找不到办法了。太后娘娘说了,要你俯首认罪,可不能变成是我屈打成招。”
“你就不让本王来个咬舌自尽,死得轰轰烈烈吗?”
“哦!你提醒了我!”吕产蹲到他的身边,猛力一扯,把经历了激战后变得破烂不堪的华服撕了下来,揉成一团,胡乱地往他嘴上一塞。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说着,拍了拍手中沾染的血迹。
“你要干什么?!”吕婠突然发难,想扑过去帮刘友,却被吕产一把拦住,像捉小鸡一样把她拖了出去。
“放开我!刘友他没有谋反,没有谋反……”声音最后湮没在空幽的赵王宫中,可惜再也没有人在乎过。
堂堂的赵王刘友,最终幽死在自己的王宫里。赵王妃吕婠羞愤之下,悬梁自尽,吊死在贴金镶玉的横梁下。
赵国突变的消息震惊朝野!广袤丰庶的赵国再一次成为大家眼里的香饽饽,群臣议论纷纷,猜想谁能成为下一任的赵王。
赵王刘友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长乐宫,纵情声色、不理政事的惠帝刘盈听到消息后,胸中疼痛难耐,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接着就昏了过去。长乐宫的宫人们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吕后和御医所的孙太医急忙赶到,扰攘了好一会儿,惠帝才悠悠转醒。
他艰难地抬起手,抬头看向吕后,颤抖的嘴唇似乎有话要对吕后说。常满很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