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去步走进院子的时候,眉目冰冷到极点,但眸中明显怒意勃发。
目光碰上一刹,赵杏只觉腕上伤痛竟反不及心下一颤,来得更让人心慌。
而刘去显然正和众人在开会讨论案情,忽被侍卫打断——因为除了她那伙人和汲、张,其他人都齐齐整整尾随而至,一个不漏。
自然,各人表情也是非常丰富。但无论是刘芳、夏侯蓉、刘文的讥讽、昧初刘据的惊讶,刘乐的古怪,石若嫣的苍白,都不及陶望卿眼中那抹氤氲不明,仿佛雾中看花,让她觉着沉重。
夏侯蓉走近刘去,笑道:“原以为自己娇纵惯了,今日一见,方知天上有天,人外有人。呵呵。”
夏侯蓉这一刺,刺到了赵杏心上,那份钝意不可言说,这是在说她的资格,她和刘去之间,她确然没。是以她并没争辩,也无从可辩。
倒是刘去终于发话,“蓉儿,你和大家先下去。大哥,你过来一下。”
他说着又指着屋子,“进去。”
赵杏知道这是对她说的。破天荒,这回他没用“滚”字,那是往日他们之间频率出现最高的字,没有之一。
爱你的人也爱骂你,不爱你的人骂你都嫌麻烦。如今简单二字仿佛把所有感情都带走,让她几乎迈不开脚步。
她下颌紧了紧,正要进去,背后却传来一声,“太师,能否让我和张廷尉说一句话?”
刘去回头,一瞥问话人,准了。
陶望卿看着赵杏道:“实话说,我只把你当对手来看,可如今,你让我觉得,我错了。”
“同此话,”昧初也突然开口,她说着瞥了眼陶望卿,“也许,我现在该换人了。”
赵杏捂紧腕中伤口,不觉笑了,突觉夏侯蓉的话委实不算什么,陶望卿甚至不曾蔑视,便成功的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当然,刘去既开了口,众人虽想看戏,还是只好先散了。
刘文机敏,方才便吩咐人取药物和工具过来,很快便帮赵杏止血、消毒,处理了伤口,整个过程,刘去一句话也没说,倚在桌旁冷冷看着,刘文自然也不多话,临了包扎,刘去却突然开口,“大哥,你下去吧。”
刘文答应,退了下去。
屋中,刘去也已不复方才怒气,脸上取而代之是一种更深的冷淡。
这比发怒更让赵杏发秫,因为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的气息一下笼罩过来,当腕上剧痛传来时,赵杏一声闷叫,方才知道他是在给她包扎。
当然,与其说是包扎,倒不如说是惩戒。
紧紧握着她手腕,刘去话语都锋利得像把刀子,“想死的人不怕痛,怕痛的人不想死。陶望卿也用过这招,算得上‘聪明’,人家没来真格,你却来真的,来真的便罢,却还敢怕痛,成了孬种?”
“你已让本王厌你,别再逼本王瞧不起你。”
而刘去将话说罢,也即松了手,返身离开。
两句话不当众说出,似乎送她两人最后一丝情份,顾全了她的颜面。
她手腕方才几要被他折断。虽隔着厚纱,手腕伤处却仿佛被蛇信嘶嘶卷上,那滑腻冰凉,让人害怕。
刘去的手已在门上,墨袍微荡,幽兰墨竹,那么尔雅,也那么决然。
赵杏握紧腕上伤口,缓缓跪到地上,“那么,也请还我不让你瞧不起的机会。本来,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尝试……一起,我们只是君臣,我有能力,你就用我,我没有能力,你就舍我,现在一切既然回到原点,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办案?”
刘去霍地转头,冷笑质问,“你自己也说了,有能则用,无能则弃。你我既决断,你便与汲黯好,你让我看到的只是你为翻案无所不用其极。张安世,这样的你,还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
赵杏心想,是,我不是个好官,甚至不是个好人,只是在自顾不暇的时候,为一个小孩挡了刘乐的路,在没有人敢接白吟霜状纸的时候,接下了她的案子。
可惟今她能说什么,他已判她死罪,她还能说什么?能再次解释的也只有汲黯的事,“不管太师信还是不信,戴王爷看到的我和汲黯之间的所谓亲密,不过是汲黯的离间之计。”
刘去嘴角轻扯,“你欺骗本王的事,又是什么计?”
赵杏也不由得笑了,她没有办法解释那天在几个女子面前否认的事。
她本想和石若嫣解释完,便去找刘去,告诉他她心里有人,两人不能在一起。
偏偏却让刘去从最糟糕的途径里听到了。
命运总是适时的跟你开一个玩笑。
其实,她现在虽然还无法完全放下张曼倩,但早已不复当初执着,说心里有人,只是希望能和刘去断得彻底。她不能对不起石若嫣。
可是,她无法解释,一说,会扯上若嫣。若嫣和刘去会产生裂痕。
最终,她选择沉默,只是深深磕下头去。
他们是朋友,是君臣,也许曾经还是短暂的爱人。
如今,不再是朋友、爱人,但她希望,总还有一种关系,可以承受生命里所有不能承受之重。有种感情不叫时间,不叫关系,不叫知根究底,只叫懂得。
“这般卖力,你仍是怕本王不肯兑现承诺,所以要做点所谓成绩出来?”刘去眼中嘲弄更深。
“若太师认为臣是,那臣就是;若太师认为臣不是,则臣不是;臣即便不是,只要太师认为是,那还会是。”
“张大人是和本王在玩绕口令?说这许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