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柳嬷嬷已经老了,身边伺候的人早就换了一波。元歌坐在妆台前,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瞥见梳头的宫女,悄悄将掉落的头发藏起,她开口明言要看。
宫女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顺从的伸出手,将本来拢进袖子里的落发拿了出来。几根半灰半黑的青丝,被揉在一起结成一个小小的丝团。
元歌抬手拿起,放到眼前凝看。果然是渐渐的老了啊,哪怕有无数上等好物保养,岁月依然留下了痕迹。那半灰的发丝,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白发了吧。
抬眼看着镜中的人影,元歌抿唇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了她的脸庞,平时里看起来极为年轻的面容,便显出了老态来。
其他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角处的细纹,却因为这一笑明显了很多。
真好啊。
元歌脸上的笑意更深,这就是她的‘以后’。第一世的她活的最久,但在及笄后,也只多活了十二年。但是这一次,她却活到了孩子长大,显露老态的这一天。
真好啊,终于有了以后。
离她进宫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啊。
这二十多年里,她与启元帝也并非一番风顺,但是每每争吵的莫名其妙,停下的也莫名其妙。而无一例外的,都是启元帝先低头。
有那么几回,她也想主动一次,却叫启元帝抢了先,前脚吵完,后脚就缠上来开始黏糊。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也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面子。
元歌坐在镜前发愣,周围的人都悄然无声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间打扰了她。就在这时,已经上了年纪的青羽走了进来。
如今她已经从一个宫女,成了青嬷嬷了。
“主子,太子妃前来向您请安。”
“嗯。”回过神的元歌应了一声,开口道:“本宫还没好,让她稍坐一会儿。”
“是。”
元歌也真是没有想到,曾经她同王熙昭斗的你死我活,结果这一世,不仅她的儿子在早些年,成了儿子被封了太子后伴读。
到了如今,连王熙昭的女儿,也嫁给了儿子,成了她的儿媳妇。
当真是世事难料。
元歌温言和太子妃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张淑妃等人也来了。这么多年里,张淑妃对她一直恭敬有加,二皇女也被她养的极好。
前几年二皇女出嫁,看在她的面子上,她便说动了启元帝,给二皇女封了个公主。虽没有封地,但是也有资格建了公主府,以后的日子自不必说。
让她意外的是,张淑妃竟没有跟去公主府,反而留在了宫中,说是去了宫外反倒无趣,不如同姐妹们处在一块,日子反而舒心些。
这么多年里,宫里都没有再进新人。几次选秀留下的秀女,都给宗室或打了招呼的人家指了婚。初时她还奇怪怎么没人出来,劝启元帝给自己留几个。
后来才明白,几乎是满朝的臣子,都默认了启元帝伤了身子,难以让女子有孕了。这样一来,谁还乐意送自家女儿进宫?
还不如同权贵们联姻的好。
每每启元帝听到这样的苗头,回来就折腾她,面上是说不出的落寞,道:“福乐儿,你可是嫌弃我了,竟不能令你再有身孕。”
大约是真伤到了身体了,这些年里启元帝时常生病,而她也不曾再有过身孕。
“大约是福气一次用完了吧。”她这样对启元帝说:“我本是不能再有孕的身子,没成想却能有福气,生下了旸儿和胧儿。”
“怕是一辈子的福气都用上了呢。”
也正是她一直不曾有孕,众人对启元帝龙体受损的事,才信了个十成十。
启元帝听到这话有些不悦,不许她以后再说没福气的话,而他也自此没有纠结于此事了。
眼见快要到午膳的时候,来请安的人才都散了。元歌发话留下了太子妃,道正好等太子来接,俩人一道回东照宫去。
东宫里如今只有太子妃,并一个良娣。但是小夫妻俩个,是打小就认识,感情也是好的很。看来再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抱孙子了。
到了午膳时,启元帝便带着儿子,一起到了寿阳宫。将小俩口打发了,便一脸笑意的看着面前的人。
“今个儿福乐儿准备了什么,自早朝后,只喝了些茶,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只有青菜白粥。”元歌淡淡的道。
启元帝顿时垮了脸,讨好的道:“好福乐儿,好元歌,好皇后,御医虽说要吃的清淡,但也不是一点油荤都不能沾啊。”
见启元帝神色沮丧,元歌也心软了,开口道:“再养俩天,后日便给你弄好吃的。不然你肠胃受不住,又该难受了。”
如今启元帝受不得凉,肠胃也差了许多,要是吃的过油过重,就会又吐又拉甚至便血。
才四十几岁的人,却显老的很。
启元帝不过是找个借口撒娇,不是重口欲之人,闻言也就笑开了脸:“那好,那我就等着了。”
用完膳俩人趟在一块歇晌,元歌闭着眼道:“胧儿好久没进宫了,午后我着人接她进宫住几天,你晚上早点过来,一起用膳吧。”
这一生,最叫她操心的便是女儿。她生性好强,一嫁的驸马不合她心意,立刻便回宫求圣旨要休驸马。要不是怕闹的太难看,只下旨让俩人和离,那一个可真就要成大武第一个被休弃的驸马了。
如今二嫁,也不知道夫妻俩和不和的来。
启元帝一听便明白身边的人在想什么,他睁开眼拍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