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钰是被颠醒的。
急促的马蹄声踢踢踏踏,转动的车轮轱轱辘辘。
还有漫天的大雨,打在车顶,落于地面。
夜里极静,若不是马车夫挥动鞭子发出控马的声音,这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三种声音。
萧晗钰依旧有些神识不清,只是浑浑噩噩的想到:莫非是这大雨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纵然是大雨熄灭了东宫的大火,天子之怒火又该如何的熄灭?
将人送出去后,整个东宫便已经被团团的围困,谁有这般大的权利能救出自己?
浑噩间,萧晗钰还记得那痛。
烈火焚身之痛!
身体一寸寸被烈火吞噬,痛不欲生!
可是,此时却没有了那铺天盖地的痛,她想抬起手,看看自己被灼伤的程度,可是却发现全身无一丝力气,仿佛鬼压床一般的感觉。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车夫的声音和马的嘶鸣声在夜里格外的响,只听得马车外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者何人?”
“我们是卫尚书府上的,我们要出城。”马车夫说着。
往日里,亮出卫尚书府的名号,这些守城的士兵们都是点头哈腰弓背屈膝的,今日却不太好使了。
赶车的车夫穿着褐色的短打,腰间系着同色的布腰带,头上带着斗笠,见那守城的官兵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由得放缓了语气,继而说道:
“车里是我家大爷的家眷,旧疾复发,需到城外一个乡野郎中处诊治,这里是我家大爷的手信。”
车夫说完,守城的官兵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而是直接说道:“上头有令,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城。”
官兵说任何人的时候,说的格外重,马车车夫也听出来了,莫说如今卫老府,只怕今日也是难以出了这城门。
车夫无法,只得调转马头回去。
车外的这一番对话惊到了车里的萧晗钰。
卫尚书家!
那岂不是就是自己的外祖家!
卫尚书卫石汔是萧晗钰的舅父,她听到是卫家救了自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卫家。
只是由不得她多想,马车在雨幕中急速的奔跑,似乎能把人颠散架了,她身上木木的没有知觉,偏喉咙处又火辣辣的疼,脑袋发胀,不多久,便又陷入昏沉之中。
也不知睡过去了多久,总是睡睡醒醒,浑浑噩噩,身边有人喂药,萧晗钰总会配合着吞咽,虽然十分艰难。
姑姑说过,人活着才有转机。
焚烧东宫是万不得已,若不把东宫付之一炬,如何掩盖安平被送走的痕迹?
许是身边的人照顾周全,这日萧晗钰醒了。
不再是以往那种神识不清,不能动弹的状态,而是可以抬起手臂,可以清楚的看到眼前的场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浅紫色的帐幔,边缘缀着同色的流苏,房间的窗子是打开的,夏日的微风吹得帐幔轻飘,流苏轻摇。
床前不远处有一扇屏风,上面是一副烟雨江南的画面,隔着屏风隐约可以看到对面的窗台下放着一架琴。
屏风的一旁,离床不远处,是一座彩贝混着琉璃镶嵌梳妆台。
这里处处透着属于女儿家雅致细腻的婉约。
然而,引起萧晗钰注意的不是这里精致的装饰,而是屋外坐在廊前说话的两个丫头。
萧晗钰看不到她们,但是听着声音是在窗口的那个位置。
只听其中一个有些低沉黯哑的声音说道:“谁能想到,风光了几百年的世族,不过短短一个月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萧晗钰听着心中一紧,几百年的世族,这天下间也找不出几家。
随后,是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问道:“杜鹃姐姐,你怎么哭了?你认得萧家和郑家的人吗?”
在听到萧家的时候,萧晗钰心中似被利刃贯穿了一般。
她是有多无知,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萧家会避过这场浩劫,想着最多是罢官,再不受重用。
他们已经成功的把太子拉下,又如何会放过太子背后最大的靠山。
“萧家大小姐于我有大恩。”那个被称之为杜鹃的姑娘说着,不难听出她的哽咽,因这哽咽而有些沙哑的声音。
萧晗钰还沉浸在她的悲痛中,没注意到杜鹃口中的“萧家大小姐”。
之后,杜鹃继续说道:“东宫的大火烧了整整三日,什么都化成了灰烬,大小姐那样好的人却被活生生的烧死,我都还没来得及报恩,大小姐就已经不在了......”
萧晗钰听到东宫的大火才回过神来,她记不起来何时施恩给外面的这个丫头,只听得她口中所说的,大火烧了整整三天。
她隐约记得后来有场大雨,难道大雨都不曾熄灭了那场大火?
那么,自己是如何被救出来的?
她记得,她最后有意识的时候,烈火已经吞噬了她的全身。
萧晗钰抬起手,看着那双纤细洁白的手。
很美。
却不真实!
这不是自己的手!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看向了屏风旁的妆台,费力的走了过去。
镜中映出的人让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皎如秋月,灿若春华。目似秋波,眉如墨画。
这四句,曾是表弟卫扬写下送给小妹萧晗琼的。那年晗琼十二岁,花朝节上,曾艳惊四座。
她眉心有一点朱砂痣,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仿佛是一朵梅花一般,镶在了双眉之间。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