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寒香在暖阁给卫老夫人针灸的时候,她头上的伤口是瞒不住的,头上还包扎着,卫老夫人和吴嬷嬷也不能装作没看到。
便问了两句,寒香只是垂首恭顺的答着:“昨儿误伤的,不碍事。”
她说了不碍事,卫老夫人也没有再问,随后由着她施针,暖阁的银碳烧的有些旺,熏得她的脸红红的,等着拔了针,又推拿了几个穴位后,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吴嬷嬷在一旁看着她仔细的做着手中的事情,鼻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想着昨天夜里跟卫老夫人说的话,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做完这些,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往日里做完这些也就半个多时辰,今日耗时长了些。帮卫老夫人系好衣带后,寒香便准备退下了,只是她刚退开软榻一些,便听门外的丫鬟禀报着:
“老太太,大爷和二爷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帘子被打开,卫家大爷是卫扬,正是寒香要避开的人,她看到卫扬身着宝蓝色杭绸锦袍,上面是云翔蝙蝠纹,腰间是一条白玉带,外头披着白色的大氅,翻领处是雪白的狐狸毛,衬得他眉目俊挺,面如冠玉。
只是他就是潘安托生,宋玉在世,寒香也是避他如瘟神。在他刚迈步进来,寒香就双目低垂,往后退了一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卫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只是寒香并没有注意,此刻的她,只恨不得做屋里的一件摆设,让所有人都看不到。
感觉到卫扬走近后,带着屋外的寒气,寒香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听着卫扬给卫老夫人请安,寒香也没有抬头。
除了卫扬的声音,寒香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清朗的音质带着男子特有的沙哑,寒香听着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心中好奇,不由得微微抬头看了看,从她的位置,并不能看到那个人的正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只见他身量欣长,身着竹青色的葛布长袍,身姿挺拔如翠竹一般,单单一个背影,便看着自有风骨。
相比起卫扬一身华衣锦服,丝毫不逊色。
寒香想到刚刚小丫鬟禀告的时候说的是二爷,想着这人应该就是了。
“衡儿,在家里一切可还习惯?”卫老夫人开口问着。
“回祖母的话,一切都好。”那人应对着。
卫家二少爷名卫衡,是大房庶出的。寒香并没有见过卫衡,她前身的年纪比卫扬都要大出几岁,本就不熟悉,加上卫衡自小没在卫家长大,而是卫家大舅在外养的外室所生,卫石讫开始也不知道卫衡的存在,他的生母是个戏子,跟卫石讫也只是一段露水情缘,而后随着卫石讫的官位越来越高,更注重内宅的事情,便断了来往。
到了卫衡九岁的时候,生母病故,临死前托人带着卫衡认祖归宗,那时卫家人才知道卫衡的存在。
寒香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初陈氏为了这个跟卫石讫闹将了起来,恰逢礼部尚书之位空悬,被当初礼部右侍郎拿来做文章,还是父亲帮他摆平了这件事,那时自己刚做了太子妃,太子也为此时跟自己商议过,所以她知道一些,其余的她就不甚了解了。
不过也可以想象的到,卫衡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进了卫府,定然是不受待见的,别说是嫡母陈氏,就是卫石讫,只怕也埋怨他来的不是时候。
她知道后来卫衡一直在外求学,鲜少在卫家,不然自己也不能一次也没见过他。
寒香还在想着,这时却被人扯了扯袖子,她回过神儿来,发现是吴嬷嬷扯了她一下,之后吴嬷嬷低声说道:“老太太让姑娘喊红菱上来奉茶。”
“是。”寒香低低的应声。
寒香知道,因着卫扬的关系,卫老夫人定然也是想让避开,正中她下怀。
她福了福身将要告退,感觉到投到了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管是谁的,也不管是什么目的的,都与她无关,她转过身,迈步向外走去。
这时,却听到来自身后的一个声音:“等一下。”
是卫扬的声音,寒香只作没听到,继续向外走着。
这时,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愈近,寒香心中暗骂了一声,之后卫扬就来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扯住了寒香的胳膊。
寒香急急的挣开,借着行礼的姿态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卫扬之间的距离。
“奴婢见过大少爷,不知大少爷唤奴婢何事?”寒香虽是问话,奴婢二字却说的格外重,似在提醒他,两个人如今的身份差异,也似在嘲弄他,因他的不放手,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卫扬听着她的话,欲喊出口的表妹二字便咽了回去。想到祖父母还有父母嘱咐自己的话,她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卫家,卫府的下人都不认得,只要没人说,便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这三个月以来,卫扬以为她留在卫府便是近水楼台,没想到寒香虽说人在永寿居,可是自己却一面也没见到过,自己来永寿居从来没有遇到过她,她只在后罩房里,从不出来,卫扬有时候想借机过去,却总是被眼尖的吴嬷嬷看到。
今天见到她,还是自那件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没想到却看到她头上有伤口,卫扬眼神中满是心疼,关怀的问着:“你头上怎么了?”
卫扬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卫老夫人咳了一声,卫扬神色一顿,这时只见寒香一福身,快速的说道:“奴婢蠢笨,无意中磕伤了,多谢大少爷关心,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