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裳颔首,注视着它的双眼,缓慢地上前一步,慢慢伸手出去,白马没有动弹,众人都收起笑意露出些紧张来,虽说这匹马看着不像暴烈的性子,但健壮的赤血马一马蹄将人踢成重伤是轻而易举的,穆清张少寒两人分列左右靠近了几步,凌飞一挥手,几个侍卫也四下准备好,随时应付突发情形。
沈霓裳半点紧张之色也没流露,迎着白马的目光,她抿唇微微笑了笑,很快将手贴在了它的脖颈处,一贴上去,她蓦地蹙眉:“罗太医,它在发热,很烫。”
凭她的感觉,白马的皮肤温度起码有四十度,难怪它那样没精神。看情形,这发烧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人若是烧到这样的温度,别说几天几夜,就是几个时辰恐怕也站不稳。
沈霓裳的眼中不觉带出一抹怜惜和欣赏。
她最欣赏的特质就是坚强坚韧,无论具有这种特质的是人,还是马。
“继续。”罗才似乎早有意料,并无动容。
沈霓裳是最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说软话的,但此时看着这匹马,想到她早前在马厩中看到的它的那种眼神,她情不自禁的就软了心肠。
“我轻一点,不舒服你也先忍忍。”她柔声道。
白马看着她,眼神垂下,没有动弹。
沈霓裳顺着罗才的指示摸到它喉咙靠下一点的位置时,终于发现了异样:“这儿似乎有些肿,还有些发硬,这一处周围似乎比别的地方还要烫些。”
在沈霓裳摩挲那一块位置时,白马的身体微微颤了下,似乎极为不舒服,但终究还是没躲闪。
隔壁的黑马却刨了两下蹄子。
沈霓裳很快松开手,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它喉咙里有东西?”
“不错。”罗才低沉道,“这病症是诊出来了,可想治好可不大容易。老朽想其他的大夫也并非没有诊出病症的,只不过无法可施罢了。”
不大容易也就是还是有办法,沈霓裳颔首:“罗太医请说。”
“首先,要治此马必先取出其喉间异物。办法有二,一是用刀片划开脖颈,将异物取出。但那处正是要害所在,稍有不慎便会立时伤了它的性命。而且如今只能凭触摸判断大概位置,若是异物藏得隐秘位置,只划一刀也未必能找准位置。而此马如今虚弱不堪,断断承受不起连开两刀。”罗才缓声道来。
“那第二个办法呢?”穆清问。
“这其二么,就是寻一个手指纤巧之人,伸到它喉咙中将异物取出。”罗才慢吞吞道出第二个办法,“……手指愈灵活纤巧愈好。”
手指要灵活还要纤巧,这般形容显然只能是女子。
“我来。”沈霓裳点头。
“不可。”凌飞出声阻止,“赤血马咬合力极强,甚至能咬死过豺狼这类的野兽,不行,太危险。”
穆清想了想:“若是让人掰住马嘴呢?”
“不成。”这回开口的却是罗才,他有气无力般地摇了下首,“赤血马性子极烈,若是强硬禁锢,一旦它有所反抗,那异物只怕进得更深,更难取出。即便最后取出,伤口也会极深。它眼下已有血毒之症,若是伤口再严重,只怕是难以愈合,届时老朽恐怕也没法子。”
一干人面面相觑。
说到底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派人伸手到马嘴中,从喉咙里将异物取出。
可这马喉咙都肿得连水都喝不下,可见严重程度,就算再通人性,万一碰到伤处,马忍不住痛,到时候上下牙一合,这胳膊还不得废了?
“霓裳,还是算了吧。”穆清靠近沈霓裳,满目担心。
沈霓裳没做声,瞟了罗才一眼。
罗才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小姐,让奴婢来。”二丫走过来,“奴婢手小。”
“不,我自己来,你同它没接触过。”沈霓裳笑了笑,“它是我的马,我来。”
还有一点沈霓裳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匹马性子孤高,恐怕不会轻易接受其他人靠近,更不要说伸手进入它的要害位置。
不过即便没有这个理由,她也绝不会让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姑娘来冒这样的风险。
决定是她自己下的,所有的风险都应该由她自己来承担。
沈霓裳让二丫去打一盆烧开的热水,再寻些烈酒过来。
一旁很快有人帮着二丫将东西取来。
沈霓裳也没问罗才,用水洗过手后,又用烈酒泡了下,最后再用干净的热水将酒味冲走。
泡烈酒是为了消毒,但烈酒同样会让伤处灼痛,故而还要用热水清洗一遍。
罗才看着她一系列动作,耷拉着眼皮,目光不明。
一群人看着沈霓裳走到正对白马的位置,皆提起了一颗心。
“霓裳——”穆清忍不住唤了声。
“没事,它能听懂。”沈霓裳看着白马的眼睛,没有回首,“不会有事的。”
小扇子拽着穆清的袖子,大气也不敢出。
二丫瞅了眼白马脖颈要害的位置,悄悄地将匕首握在了垂下的衣袖中。
沈霓裳本想说些什么,但凝视着它的眼神,她最后什么也没说,两只手一上一下的掰住了它的上下颌,轻轻一使劲儿,白马果然张开了嘴,一双沉静中显出几分灵动圆溜溜大眼分毫没有躲闪之意,只直直地看着沈霓裳的眼睛。
张少寒低声问凌飞:“能成么?”
凌飞面无表情盯着,没有回答。
“再张大些。”沈霓裳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