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会之际,同这女子的交锋他还印象深刻,他虽看不起女子,但那一场交锋,还是让大长老对沈霓裳的口才有所领教。
活了一百多岁,这是唯一一个让他多留了些印象的女子,佩服绝对谈不上,但轻视却少了许多。
大长老不愿在这个女子面前失了颜面。
“不过是利益罢了。”沈霓裳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面色倏便,两道利光猛然看向凌飞。
凌飞垂着首,不知在想什么,对大长老怒气勃勃的责难视线置若罔闻。
“子洵同我们这些朋友说过,大长老一直对他关爱有加,悉心教导,如师如父。”沈霓裳微微一笑,“我一个没多少见识的外人且看得出来宁家大小姐不适合子洵,大长老对凌飞疼爱备至,相信断断不会连我一个外人都不如。说到底,大长老还是为了凌家,为了子洵。吴家三成的份子虽不少,但子洵在大长老心目中的地位绝非这些俗物能比拟的。这点,我是信的。”
“沈姑娘舌灿莲花,老夫早有领教。”大长老眉目鹰鸷,盯着沈霓裳看了一眼,傲然一笑,“可今日你便是说上天去,也休想我改主意。这忤逆子既然已经同你说了,你便该知晓,这不是你牙尖嘴利以情动人便能改天换地的。”
“是么?”沈霓裳却似胸有成竹,闻言只挑眉一笑,“宁家和吴家只是知晓那一万匹混血战马交易,由此判断出陛下有兴建新军之意。而历朝历代,大沥筹建新军,各大世家皆有名额分配,这确是惯例。宁家藉此来同大长老谈判,也无可厚非。而子洵此番内伤不轻,半年之后的演武会,只怕也有所耽搁。而凌家因为出了皇后成为外戚,这些年来在军中势力渐弱,如今皇后年岁不小,至今未有嫡子,凌家此时若思变,转向军中发展,陛下想必也不会太过多虑,而眼下天下局势诡辩,风云暗藏,万宝在身不如一刀在手,陛下虽看重子洵,但子洵如今发展的方向却令大长老心生忧虑——”
随着沈霓裳的话声,大长老的面色变幻莫测,只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盯着沈霓裳的面色,从沈霓裳第一句起,就未有移开分毫。
凌飞也忘了发愣,偏首怔怔看向沈霓裳。
身侧女子脸上还戴着那个少年人的面具,面貌平凡已极,只一双明眸秋水般晶莹剔透,幽幽暗暗中,如同最上等黑曜石,分明没有多少光亮,却如同沐浴在如银月色中,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凌飞只觉自个儿的心从没有这么一刻跳得这么快过!
相识超过一年,同路同行无数日子。
他太熟悉那面具下的面容,即便隔着一层面具,他似乎也看见了那张清丽脱俗面容下唇角的那一缕动人笑意。
自信、强大、坚决,而柔美。
心底似有一根藤曼在这一瞬间无声蔓延生长,枝枝蔓蔓缠绕攀爬,瞬间葳蕤青翠……
凌飞猛地收回目光吗,袖中指节攥紧发白。
“……做陛下的耳目必然是亲信,但得罪人,风险亦不小。此番子洵受伤便是明证。”沈霓裳继续缓声,“大长老此番虽是强迫,但也是为了子洵着想。我相信,大长老的这番心意定是未曾同子洵说过,只口口声声家族大义,对么?”
大长老面色几分不自然,背光而立,幽暗中,沈霓裳并看不分明,凌飞一抬首,却是看清楚大长老抿紧的唇角。
凌飞知晓,大长老为人严厉,素来说一不二,但这样的神情代表了大长老被说中了心思。
凌飞垂下眸光,也跟着抿紧了唇瓣。
“就算你说对又如何?”大长老沉声。
说是这般说,但眼底却有一丝光亮。
这个柔弱得一丝内力都无的女子,今日确实让他心神震惊到了。
莫名地,他觉得自己会被方才说出的话打脸。
一时间,大长老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更多还是其他。
“大长老为一族之长,为家族计,为——”沈霓裳歪头看凌飞一眼,“子孙计,自也无可厚非。宁家拱手相让的名额能让凌家在新军占据优势,也能让子洵走得更顺畅,这样的想法,同样无可厚非。可是,大长老有没有想过,万一陛下此番不打算遵循惯例,那宁家提出的这个筹码也等同虚设。到时候,大长老又能去怪谁?”
凌飞蓦地一愣,再度偏首愕然。
大长老也是悚然一震:“你如何知晓?”
沈霓裳的话说得极明白。
若是隆武帝不打算按惯例提拨军中将领,那宁家最打动大长老的这一份筹码便失去了意义。
若是那样……
大长老的目光在凌飞面上扫过,看似不动神色,但心下已是肃穆端凝。
“不是从何得来,而是猜测。”沈霓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让大长老展开联想,这样的老狐狸一旦疑心病起,只怕会将你查个底朝天,还不如干脆亮底,实话实说,“大长老也知晓我是面过圣的,而我同子洵,还有穆清也接触不少。如今天下局势想必大长老也看在眼里,陛下此时筹备新军本在情理当中。而我大沥军中局势,七分在野,陛下手中直属只得三分——”
不顾大长老再次渐变的脸色,沈霓裳坦然继续道。
“即便加上北方周家十五万兵力,云州穆家手中二十万大军,这大沥天下十分兵力中,陛下也不过占据十之六不到。可即便这六成,其中将领大半出自世家,再有忠心,用起来也未必能如臂指使。身为一国之主,陛下自由雄图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