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久违的阳光铺洒开来驱散了这些天积攒的阴沉苍翠欲滴的花树肆意地伸展着繁茂的枝桠,颇有几分“绿树阴浓夏日长”的味道。如果湿润的泥土上不是还点缀着残枝败叶,只怕教人忘了不久前的风雨。夏日当头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雨后斜阳也有了炙伤人的温度。在正厅门边侍立着的小丫鬟被晒得两颊通红,额头后背满是汗珠实在是受不住了,就悄悄挪了下脚步好蹭一蹭从门帘缝隙漏出来的那丝丝凉意。跟随着凉意飘逸出来的,还有几声细碎的呜咽。“王妃,那孩子还未加冠行事也稚气得很,倘若”身穿枣红色流云百福纹衣裳的沐恩侯夫人,低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倘若王妃能联络到王爷能否手书一封让那个孩子回家来?”沐恩侯夫人低头抹了把眼泪然后又急切地说:“妾身自知唐突,可自家的孩儿身陷囫囵生死不知妾身这个当母亲的,又如何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家中?王妃也是当母亲的人,想是能明白妾身的心情”低低的啜泣声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嚎啕。“王妃娘娘,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都没几天好活了还要为儿孙担忧”原本端坐在沐恩侯夫人旁边的老太太,此刻整个人都瘫倒在坐席上。她一边大声地嚎啕,一边用力地捶打着胸口,那两条硕壮的小腿还伴奏似的踢蹬着。“我可怜的乖孙啊,都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如果乖孙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婆子也不活啦”从未见识过这等架势的吴氏,霎时间被惊得讷讷不能成言。眼看着沐恩侯老夫人已经滚得发髻散乱、衣裳松散,吴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向呆愣在原地的丫鬟,“你们都是死人呐,还把老夫人扶起来!”这时,一直在低泣的沐恩侯夫人隔开丫鬟的动作,伏倒在满地打滚的婆婆身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抱在一起痛哭失声的两人,口齿却依旧伶俐,一场一和地挤兑着吴氏。“王妃开恩,王爷乃龙子龙孙得神明庇佑,定是万物不侵,又何惧小小瘟疫。可我家孩儿命贱,被困在那死人堆里,就怕,就怕”“可怜的乖孙哟,你都还没有成亲,就连个摔盆打幡的人都没有哇”吴氏越听,心里越觉得难受。是啊,王爷确实身份高贵,可瘟疫又没长眼睛,怎么知道分辨谁高贵谁低贱?对了,王爷确实是有阿鹰这个嫡长子,或许她们就是嫉妒王爷有后了,才故意说什么摔盆打幡的话来映射王爷!一方面,吴氏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另一方面,她真的很想拍案而起,指着这两个装疯卖傻的泼妇怒骂,就说你们既然知道王爷贵为皇长子,当然是生而高贵,你们家区区一条贱命,就算为了王爷奉献出来也是尔等的荣幸!可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意气用事。她应该按耐下脾气,对她们温言相劝,好用对方的泼辣无知衬托出自己的通情达理。然而,吴氏本就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物,再加上成亲不到半年,就跟着晋王圈禁永明宫。彼时,她不过刚刚把夫家亲眷间的弯弯绕绕搞明白,如今时隔两年,从未得到锻炼的交际手段显得愈发青涩。吴氏在不情愿的支配下,只能苍白而无力的一遍遍解释着,自己不是不想帮忙,而是的确联络不上王爷。后来后来,吴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人送走的。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吴氏如同逃出生天般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那根越绷越紧的弦也不由放松下来。也许这口气松懈得太快,她原本直挺着的腰背蓦地发软,整个人竟歪倒在了坐席上。旁边的云夷连忙上前搀扶,看着主子苍白得发青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王妃跟那起子人耗了半天,估计是有些脱力了,奴婢扶您回去歇歇吧”“等等,”吴氏向后摆摆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伏在坐席上。等缓过那阵晕眩后,她才着两个丫鬟的力道站起身,语气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回去吧,这么久没有看见母妃,不知道阿鹰有没有闹腾”“呀”搀扶着吴氏的另一个丫鬟云喜,忽然发出小声的惊呼。云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青竹色的坐席上多了一抹红褐色,扭头看了看吴氏的裙摆,那里同样点缀了一抹红褐色。云夷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下日子,王妃的葵水才走了十多天,如今这个情况不对!“王妃,奴婢这就遣人去请太医。”以后内容等待替换,如果购买了亲亲可以等明天起来看哈披着单衣歪靠在床头,默默地看着这一室的日光,瞳孔深处是掩盖不住的无助、迷茫,还有凄惶。她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一座黑暗的迷宫,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退路。她忽然萌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回到那段被囚禁在永明宫的岁月,每天睁眼就等着天黑,每次抬头都是那片永恒的四角天空,颈边还架着一柄不知何时挥动的利刃这种日日夜夜、循环往复的生活,仿佛一眼就看到了人生的尽头。惶惶的当下,无望的未来她苦得好像整个人都泡在了黄连汤里,连呼吸也逃过那股艰涩的味道。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住进了一只恶鬼,日夜躁动,无法安生。可是,就在这种只有彼此的生活里,她与丈夫相交、相知,相互依偎、相互扶持,艰难的日子终于酝酿出了丝丝甜意,犹如一颗裹了饴糖的青莲子,苦涩中带着甜,还有沁人心脾的芬芳。想着想着,吴氏渐渐红了眼眶。又过了一会儿,她好似回过神来,转身就从后背的玉枕里摸出一封书信。书信不厚,就薄薄的两页。微黄的纸张并不平整,仿佛被什么浸湿而后又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