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地处东南沿海,盛夏时节,常常遭遇台风侵袭,海潮倒灌,待得海水退去,当地的盐丁便刮下盐中泥土,经过晾晒,形成盐粒。
当地许多人以此为生,正逢乱世,盐价也不断攀升,但盐丁们依然很苦,被官府和富户不断盘剥,生活竟是一日不如一日。
张士诚兄弟三人经常偷得私盐贩给富户,周围一些富户也着实恼人,克扣不说,还经常无故不给,少则喝骂,多则动棍棒敲打,张士诚暗恨在心。
沈富平日对盐丁们多有资助,此番动作,倒是结识了张士诚。
张士诚经下人引得进来后,当下就朗声抱拳道:“见过沈老爷!”
闻得沈富回来,张士诚着实欣喜,毕竟他心中窝了许多事情,找不到人倾诉。虽两人身份差异很大,但往日沈富对他这种一介贫民另眼相看,让张士诚感恩戴德。
刚才一路走来时,豪宅里虽银器闪烁,金光奢华,但他却无心观看,心里默默地琢磨,该如何与沈老爷沟通造反之事,如何引得他资助一些。
沈富笑道:“原来是士诚,此次我在集庆,遇到几位英雄了得的人物,正好与你分说!”
这下却把张士诚刚要张嘴的话憋回肚里,虽有些不喜,但来了兴趣,到底是何方人物,竟惹得沈富眉开眼笑。
沈富将遇到李兴泽等人的事情讲出后,张士诚心惊不已,暗道,如果得到这几位的相助,说不定此事便成了。
当即单膝跪地,低头道:“求沈老爷帮忙,我们这边实在熬不住了!”
沈富快步一把扶起,笑道:“莫要称什么老爷!”
沈富见到张士诚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暗想,张士诚在盐民之中威信甚高,此前喝酒之时,便经常叫嚷上天何其不公等话,当时只道是他心里委屈,倾吐之后便无事。
哪知今日居然作恭敬之状,而且是在讲得那李兴泽的事后,莫非他要反?
想到此处,沈富悄悄打量起眼前的张士诚,双臂孔武有力,身材高大健壮。自忖,倘若他真的开口,我又该如何是好,先不说会不会恶了李兴泽的关系,引的他人帮忙,该以何好处为代价呢。
只听得张士诚咬牙道:“沈老爷,那丘义着实可恨,盘剥乡民,为害一方,还意图对我妹子行不轨之事,前几日我教训了他一顿,始终放心不下,欲先除之!”
丘义正是白驹盐场的管事,官虽不大,握着财路,算得上是泰州一霸。
如果杀了此人,元廷必视为反贼,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现在天下乱象已然初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得已,只好先与沈富商量。
沈富笑道:“你先忍耐几日,我派人联系李军师!”
张士诚听到这里,不自禁的心中大喜,连连抱拳称谢,当下又坐了会,急不可耐的便离开了。
沈富望着张士诚的背影,暗自心道,以李军师的性格来看,帮忙问题不大,关键就看张士诚这个人,是否值得扶持,哪怕是割据一方,对将来沈家生意上的开拓,回报也甚是丰厚。
原来沈富在结识张士诚后,对于他的过往,也曾暗中派人打听过,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也是对自己相人有十足的信心。
不知何时起,因张士诚的仗义疏财,有求必应,在泰州一带颇有些名声,沈富当初也料想他将来不凡,哪曾想,居然现下这种事情就落在了眼前。
沈富再三思量后,呼唤家人进来,叮嘱尽快去无为找寻李兴泽等人的下落。
李兴泽三人在葬了姜承宣后,一时之间竟不知去哪里安歇,此次释教在江南各处安排了不少人手,以消息传递的速度来看,无论行至何方,将会面对释教和元军的双重围困。
罗铣道:“不妨先去泰州吧,沈富眼线众多,说不定能借助他的力量找寻!”
虽是泛泛之交,但几人对沈富的印象都不错,李兴泽也只得答应下来。
说来也巧,三人正在岸边寻船,正好被沈富的家人看到,赶紧招呼上了船,将沈富急于找到他们的事情讲了出来。
李兴泽和张君宝对视一眼,暗道,交情未深,沈富就急于找我们过去,从商人的角度来看,除非是利益所向,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
当下便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李兴泽负手立在船头,看到岸边郁郁绿景,草茂枝长,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此次东行,原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周伯颜,将事情办妥,岂知这刚来便惹下大敌不说,还得暗中躲藏。
航行不消一日,弯月升起时,几人便到了泰州,在沈家下人的指引下,偷得进了城,见到了沈富。
“诸位来的正好,我可等的有些心焦!”沈富得知几人前来,知道三人风餐露宿,便备好了酒席,反复热了几次,才等到了来人。
说罢,招呼几人落座后,突然发现少了一人,便奇怪道:“姜兄何故不在?”
张君宝叹着气,将来龙去脉说了。
沈富惊讶之色跃然于表,料想不到几人竟如此大胆,当即拍桌轻喝道:“都是好汉!”
说罢,端起酒盏,敬向众人。
又谈了几句,正在大快朵颐的张君宝面色一变,突然甩头向着门外,喝道:“谁?”
只见一个身材壮士的中年汉子从门外转身到了面前,正是盐丁张士诚。
沈富被张君宝吓了一跳,见到来人,便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泰州的好汉,张士诚,此次急于招诸位前来,也是因为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