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燕婉亲自送了陈思瑜出来。
眼看廖燕婉走远了,陈思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她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脑海中还在回想刚才廖燕婉的话。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通常在子弟年满十五之后,家里就会给安排通房。一来自然是为了教导人事,免得他们将来成婚时因为过于兴奋而提前缴械,给女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来,也是为着让他们经历过风月,不至于被外头那些莺莺燕燕迷昏头的缘故。
可陈家却是个例外。
而陈逸斐,更是例外中的例外。别说是通房,便是连近身的丫头都没有一个……
陈思瑜在一片腊梅树下站住,随手采了朵腊梅在手心里把玩。
能让她这位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二堂弟出门都不忘带在身边,还时时维护有加的——被廖燕婉称之为狐媚子,也实在并不为过。
手里的花不知不觉被揉搓得不像样子——
这样的人,偏偏是她最深恶痛绝的。
要说起来,陈家大小姐陈思瑜自己也有段不为人知的伤心故事。
早年陈思瑜由父亲做主,嫁给了他的门生——杭州陆家的大少爷陆敬远。这门亲事照理来说,陆家是有些高攀了。可好在陆敬远生得英俊潇洒,人又十分温柔体贴,婚后两人也着实过了很多年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日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陈思瑜自成亲之后一直都无所出。渐渐的,婆家那边时不时便有些不好听的话语传了出来。陆志远温和宽厚,顾念着两人的夫妻情谊,又顾忌恩师恩情,便是婆婆偶有微词,也总是他从中调停,处处以陈思瑜的感受为先。即便婆婆屡次提出要为他纳妾,也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得夫如此,陈思瑜是很知足的。她甚至还曾很认真地想过……若是再过上一年半载,自己的肚子仍没有消息,便把身边模样出挑,性子温顺的宁欣开了脸给他做通房,到时候生了儿子,只抱过来养在自己名下,对他们陆家也算有个交代。
可到底……还是她太天真了。
……年初的时候为了筹备小叔娶亲,主中馈的陈思瑜很是忙碌了些日子。婆婆怕她精力有限,再令自己长子受了委屈,便“好心”把身边一个叫白墨的二等丫头送过来帮忙照顾陆敬远的饮食起居。
那丫头她从前也见过几回,很不出众的一个人。虽说长得还算清秀可人,可别说是跟自己比,便是跟一直服侍她的宁欣,宁采比起来,都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只不过更柔弱一些罢了。
陈思瑜当时虽隐隐有些不快,可也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那阵子实在太忙了,以至心情也有些烦躁,动不动就发脾气。陆敬远是个温润如水的男人,不但没有跟她计较,反而体谅她为陆家劳心劳神,晚上回房的时候,还会亲自帮她揉肩膀。再后来,她夜里的睡眠也开始不好,有时一点轻微的声响又或是身边的人翻个身,她都会惊醒……陆敬远便主动提出一个人去书房睡。
她后来才知道……两人那个时候已经勾搭上了。
她当时却只是对陆敬远觉着愧疚,认为自己不但没尽到妻子的责任,反而还要让他处处包容体谅。
有天得了空,她特地推了所有的杂事,亲自下厨做了他最喜欢的点心,又亲自送到书房……
等待她欢喜笑颜的,是一对交缠在一起的躯体。
她想她当时大约是气疯了。
上前对着那贱婢就是一脚,重重地把托盘摔在地上,甩门而去。
没多一会儿,陆敬远过来安抚她。他姿态很低,可意思她却听得清楚,他说他觉得那女孩子人还算懂事,性子也好,横竖他们成亲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家里催的又紧,不如收了她……不管谁生的孩子,都要叫她一声母亲。
她却气得笑出来。
想她陈思瑜,自幼就承欢于大夫人膝下,又一直深得祖母欢心,便是陈逸斐几个嫡出的堂弟,平日对她也是尊敬有加,礼让三分,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当即就跟陆敬远吵了起来。
她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伤人的话,甚至说如果不是她父亲,他也不可能做到现在这个官职——其实看到陆敬远忽然变白的脸色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那时……已经晚了。
陆敬远“腾”地站起来,“你自己也是小娘生的,又何苦为难别人?这人你答应也得纳,不答应也得纳,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呆坐了一天,不吃不喝,他没问过一声。
丫头回禀说,姑爷去了那贱人屋里……
那娼妇直喊疼,派人请了大夫……大夫说她没什么事,但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姑爷的意思,让您寻个合适的日子,把人纳了……
她恍恍惚惚听着,什么也没说。
夜里,他仍然没有回来。
她一直睡不着,半夜忽然腹痛难耐,跟刀在里面绞似的,强忍着让丫头去叫他,他却没来,只说那边白墨也不好受,让她先请大夫……
她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只是觉得疼,心很疼,身上也疼……疼到最后都麻木了。
那晚上,陈思瑜小产了。
大夫赶到的时候床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水……她硬是咬着唇,一声也没吭。
那孩子已经成人形了,三个多月,是个男孩。
她月事一直没来,只当是自己忙得太过,却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