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里果然风雨大作。
狂风吹断了树上的枯枝,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陈逸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
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现在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他幼年丧父,自小深得祖父垂怜,亲自教导他读书。待到十六岁上,旁人还在为读书科举忧心忡忡患得患失时,他却已经是头戴金花乌沙帽,身披大红袍,骑着金鞍红鬃马穿街而过的翩翩状元郎。可以说,他的一生都过得顺风顺水,唯一的一次跟头还是栽在苏谨晨这个小丫头手里……也是自那次以后,他反倒对娶妻生子一事看的有些淡了,只一心经营自己的仕途。
可是现在……就算苏谨晨不提,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早已经到了不得不娶亲的年纪。便是不为了他自己,他也不能不考虑宗族的需要,不能不顾念母亲的期望。
然而,对于这个将要陪伴他一生,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点后宅的女人,他真的……都规划好了么?
她应该出身高贵,爱他成痴如廖燕婉,还是该温婉娴静,端庄大方如沈舜华,亦或是直爽开朗,娇俏可人如姜杏芳?
不知为什么……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张如三月海棠般明媚的笑脸。想起刚才那张小脸上佯装若无其事的苦涩与隐忍……他的心忽然就有些疼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她感到心痛,因她感到彷徨,因她……感到后悔。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送她去鹂莺馆,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给她一个更尊重,更体面的身份,他甚至后悔……
可如今,再说什么都是迟了。
陈逸斐重重地叹了口气。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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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倒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可惜陈逸斐的精神却远没有天气这么晴朗。
眼底下一层淡淡的青乌,一看就是昨晚上没有睡好。
草草地用过早膳,陈逸斐一边拿帕子擦嘴,一边漫不经心道,“若熏呢?”
“若熏姐姐去厨房煎药了。”芷兰道。
陈逸斐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意兴阑珊道,“这里不用人服侍,你们都下去吧。”
芷兰偷偷撇了撇嘴,应声带着丫头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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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里,苏谨晨心不在焉地给炉子扇着火。
她觉得自己昨晚上话说的有些多了……她根本不应该——
“若熏姐姐!这药再煎就糊啦!”刚跨进屋子的茜儿忙出声制止道。
苏谨晨茫然地抬起头,“啊……哦……哦!”她恍然大悟,下意识伸手去拿炉子上的药罐。
“小心!”
“啊!”
两人几乎同时轻呼出声,苏谨晨忙抽回手,忍着痛摸摸自己的耳垂。
茜儿赶紧上前拿布把药罐的把手包了,麻利地把药罐从炉火上取了下来。
“若熏姐姐你没事吧?”茜儿紧张地问道。
苏谨晨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柔声笑道,“还好你回来得及时……不然这药可得重煎了。”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只见刚才被烫过的地方已经红肿一片,虎口处还烫了一大一小两个透明的水泡。
“哎呀,怎么烫的这么厉害!”茜儿凑过来拿起她的手一看,不由皱紧了眉头。
苏谨晨收回手,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回头上点药就好了。”说着,随手拿出帕子把受伤的地方包了起来,轻松笑道,“你瞧,这样不就行了?”
“那你回去可要赶紧上药,不然等着伤口该要疼了!”
“我知道的。”苏谨晨笑着点头。
“你歇着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就好。”茜儿说着,驾轻就熟地端起药罐把浓黑的药汁倒进白瓷药碗里。
“你怎么去了这么多会儿功夫才回来?”看着小姑娘熟练的动作,苏谨晨随口问道。
刚才说要去如恭,结果好半天不见人影……这丫头素来也不是喜欢偷奸耍滑的人。
茜儿倒药的手不由一顿。
她不安地朝身后张望了一眼,确定没人,这才放下药罐,轻手轻脚地掩上门,低声道,“若熏姐姐,我刚才在外头听到件事儿——”
苏谨晨见她神色十分凝重,忍不住轻声问道,“怎么的了?”
茜儿小声道,“我刚才碰到四少爷院里的暖儿,她说云茉姐姐好像生了重病——”茜儿微微一顿,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怖的神色,“……病的都快死了!”
云茉不就是那天梅苑那个丫头……
苏谨晨心念一动,忙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给我听。”
“嗯……”茜儿咬了咬嘴唇,害怕道,“暖儿也没说清楚,就说云茉姐姐好像生了很重的病,流了许多血……三少爷不但不给她请大夫……还不许她们告诉别人……暖儿今早上进去送饭,看到云茉姐姐脸上都雪白雪白的,人也时昏时醒,像是……快要不行了似的……”茜儿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那三少爷呢?他就完全不管么?”
茜儿摇摇头,“三少爷一早就约了人跑马去了……根本不在院子里……”小丫头想了想,忍不住期期艾艾道,“若熏姐姐,你说……你说云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的了……她、她会不会真的死掉啊?!”
“不会的,”苏谨晨连忙安抚道,“你别害怕,她或许只是生了病,过几日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