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月色从竹叶间漏下,清辉洒在他俊朗的侧颜,苏代的话叫他心生不悦,他怎么可能在大婚之际悔婚,她是故意的。
得到这个认知,荣笙修长的手指一把挑起她的下巴,微微眯起的双眸中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叫人不寒而栗,周遭的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你明知我不可能放弃盛家的助力。”
苏代本是低垂着双眸,忽而抬眸对他莞尔一笑,清泠的月色照在她的容颜,肆意的笑噬骨祸心,“世上本无双全法,江山和美人,殿下只能择一而取。”
听了她的话,荣笙也不恼,手指缓缓地松开了她的下巴,顺着她细腻的肌肤如爬虫般抚摸,唇角旋即绽放出浓浓的笑意,竟比那女子还要艳丽几分,“江山是我的,美人也只能是我的,世间当然有双全法,不过得分人罢了。”
苏代一怔,竟是有些不解他是何意,荣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眸光凝望着她,声音里是近乎缱绻的柔情,“你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季布一诺,盛嫣然还是我的太子妃,等我登基,便是我废后之时,你且等着我封你为后。”他俊美的眉眼间满是势在必得,像是已经坐拥了天下一般。
苏代唇角牵出几分淡薄的笑意,轻抬素手拨开他抚摸着她脸颊的手,“你封我为后之日,才是我跟随之时。”
他轻笑一声:“怎么,你怕我登不上帝位?”
“我从不冒险。”她莞尔一笑,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帽檐,抬眸道:“陛下近来是想和乃蛮部建交是不是?”
荣笙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笑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苏代抬眸看向他身后的竹林,黑漆漆的夜色里,他立于清泠的月色下,孑然一身竟是光华流转,从他俊美的五官,依稀可窥见他的母亲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淡淡开口道:“猜的,可交由礼部处理的乃蛮部一事,不是建交还能是什么?”
他唇角弯了弯,半个身子像没骨头一般倚靠在一株笔挺的竹子上,双手抱在胸前,眸中满是浓浓的兴趣:“怎么不是战事?”
“战事该由兵部去处理吧,太子殿下真当女子不读书,合该是蠢的麽!”苏代嗤笑一声说道。
他也不恼,还是笑盈盈的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乃蛮部和大楚会如何建交?”
苏代微微沉吟一番,心中大抵有了思量,才徐徐道:“若非贸易往来,便是联姻了。难道乃蛮部想效仿乌珠尔沁,送个公主进宫,以结秦晋之好?”若真是如此,荣秉烨的艳福还真是不浅。
荣笙笑了笑,“那你还是错了一半。”
苏代凝眸望向他,错了一般?未待她细想,只听他道:“乃蛮部汗王之子向父皇求娶帝姬。”
他的话像是在她脚下通了一股电流,她浑身僵硬,手指忍不住的颤抖,“伊勒德?”
荣笙微微端正了身子,不再倚靠在一旁的竹子上,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你是如何得知?”
苏代避开他考究的目光,微微垂下双眸,淡淡道:“在乌珠尔沁时听过此人,顺口一猜罢了。”她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伊勒德曾向父汗求娶过她,两部本已欲结秦晋之好,没想到却横生枝节,不然此时她应该已是伊勒德的妻子了吧。伊勒德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能说出此生唯她一人这样的话,可他说这话时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此生唯一呢。
“陛下同意了?”
“为何不同意?”他反问道,是啊,为何不同意呢,纵观各国局势,以大楚国力最盛,其次是乃蛮部,接着是南华国,最后才是乌珠尔沁,强强联盟,不过是舍弃一个帝姬罢了。
“宫中年岁最大的帝姬是先皇后所出的汝宁帝姬,现年不过十岁,如何就能远嫁过去?”苏代心情有些复杂,她便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远嫁他乡,连最在乎的额吉也保护不了,如今为了政治,又要牺牲掉另一个养尊处优的帝姬。
荣笙凝望着她,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缱绻,他抬手轻轻替她别过鬓边的碎发:“父皇是不会让汝宁嫁过去的,可其他的妹妹又年岁太小,若是你,你会如何?”
汝宁帝姬是先皇后所出,荣秉烨对纪家心有愧疚,汝宁帝姬更是他的掌上明珠,苏代一怔,这样的情况自然不能挑选真正的帝姬,“从宗室营里挑选适龄的宗姬或族姬①,加封为帝姬。”
话音刚落,荣笙已是笑道:“我果然未看错你,你这般聪慧,倒叫我心里更想得到你了。”
苏代一把打开他的手,轻笑一声:“聪慧的女子多了,怎么不见殿下对她们都势在必得?”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东宫即将入主的魏良娣,心如比干,玲珑剔透。”
荣笙笑了声:“好大的酸味。”
苏代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过是提醒殿下,未来的太子妃是端庄的大家闺秀,论心思可比不上魏良娣,东宫未来是否安稳如初,皆看殿下如何。”
“这算是你关心我麽?”他忽而靠近她,鼻尖喷薄而出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侧,声音里满是魅惑,“今天下午,我瞧见你和父皇十指相扣,你可知我心里那时的滋味?”
苏代不动声色的伸手抵在胸前,“我本就是你父皇的妃子,我和你才是有违伦常。”刚说完这话,她却是想到了胥玙,她和他亦是有违伦常的,可她却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了。
她抬手戴上斗篷上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