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代的烧渐渐退了,可还是一直昏睡不醒。连着三日,她只觉得昏昏沉沉,偶尔睁开眼,依稀看见有人影在眼前晃动,只浑身绵软无力,眼前像是起了层薄薄的雾气,如临仙境看不清晰。恍惚间醒来,也没有片刻清醒,只觉得脑仁涨得生疼,耳边依稀有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她含糊地回答了几句,不一会儿,倦意复又缓缓袭来,浑身酸痛无力,遂不想多理,混沌间阖上双眸又沉沉睡去。
睡了整整三日,她才渐渐清醒过来,这三日里,除了含糊不清的混沌,便是无止境的梦魇。醒来时,天正蒙蒙亮,透过雕花窗往外看去,满天满地的白,炭盆里只余些微弱的火光,她强撑着乏力的身子正欲坐起,才恍然惊觉床边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天太冷了,炭盆里微弱的火并不能暖起整个屋内的温度。那小小的身影正瑟缩着,身上虽披着大氅,可还是冷得发抖。她有些心疼的轻抚上他的小脸,手心的温度稳稳地契合上他脸上的冰凉,她轻声开口,这才惊觉她的嗓子嘶哑的厉害,“珩儿?”
胥珩猛然惊醒,一双眸子乍一睁开还迷迷瞪瞪,待他看清苏代醒了,面上不由一阵欣喜:“代姐姐醒了!”他瞧见她干枯起皮的嘴唇,忙登登跑去倒了杯水。
“我睡了多久?”她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嗓子处总算不再干得发痛了,说话声音也润了不少,“赛罕和折颜呢?”
胥珩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面上还是欢欣的笑,十足的孩子气,“你睡了三日了,这三日里她们累坏了,我便让她们回房睡去了。”
“所以你便一直守着我?”她轻轻牵起他的小手,顿觉一手冰凉。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一双眸子如星子般的亮,“我放心不下姐姐。”顿了一顿,他又继续笑着,“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姐姐啊!”这句话,他的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微弱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打进屋内,冬日惯常都是青灰色阴郁的天气,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天气,温和的光晕半洒在地上,整个屋内都像是渡了层朦胧的暧昧。耳边是赛罕高兴的笑声,苏代唇角也带了些许笑意,她身子还是绵弱,病症并未好透,赛罕不许她下床,她只得窝在床上。胥珩被她撵回去睡觉了,回去的时候嘴撅着,满心满意的不情愿。
赛罕叽叽喳喳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中间折颜或多或少的补充两句,苏代全程只是含笑的听着,说到胥珩的时候,苏代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桌上的空茶盏。
三日里,江宓来瞧过她好几次,每回都逢上她睡得昏天黑地,江宓守着她坐了会儿也便回去了。听赛罕说,江宓将梁顺仪滥用私刑一事禀了贤贵妃,贤贵妃听了倒是十分公允,罚了梁顺仪抄写《内训》三遍,未抄好不得踏出沉香馆东院半步。
苏代淡淡听完,心道总算可以清静些日子里。
过了午时,胥珩便带着元宵又过来了,一进屋便凑到苏代面前笑嘻嘻的,也不说话。她好笑的一把推开他凑近的脸:“做什么这般古怪?怎么现在便过来了?不要去上学麽?”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昨儿个太傅便放了假。”胥珩狡黠的笑着,苏代一怔,时间竟过得这么快,转眼就要到除夕了。
赛罕和折颜正在替苏代整理东西,元宵一旁双手捧着小脸看她们,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胖乎乎的模样煞是可爱,赛罕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脸,元宵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
“咦,这是什么?”元宵指着一个盒子里的小物件问道。
赛罕瞧了一眼,忙将那东西收了起来,笑了笑:“没什么。”
苏代本是含笑看着她们,可一见赛罕遮掩躲藏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遂问道:“是什么,拿来我瞧瞧。”
赛罕牵强的笑道:“小主还是别看了。”
“究竟是什么,拿来给我。”
赛罕缓步走了过来,将手心一摊,却见手心里是一个尚未绣好的香囊,黎色的缎面上绣着两只鸳鸯,胥珩马上就笑出了声:“赛罕姐姐,这是你绣的?两只鸭子有什么好看的?”
赛罕皱着眉头瞪了胥珩一眼,苏代神色淡漠,是绣给他的,她恍然间想起了那个戏谑的旨意,唇角冷笑不止,她淡淡移开视线,漫然道:“烧了吧。”
胥珩意识到气氛不对,又看了眼苏代,烂漫的笑着:“烧了干嘛,怪可惜的……”
未待他说完,她声音已经骤然转冷,犹如外头的寒霜:“还不快去。”赛罕慌忙应下了,提起裙摆便匆匆跑了出去。
苏代淡淡道:“你们全都出去,我有话和珩儿讲。”元宵一愣,折颜低低一行礼,顺手拉着元宵便出去了。
屋内恍如结了层霜,胥珩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声音软软的:“代姐姐怎么了,怎么突然让她们都出去了?”
“别装了。”她凝望着他稚嫩的脸庞,双颊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眸子如黑曜石般明亮,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子,突然从唇齿间吐出三个字,他猛然间怔愣在原地,脸上乖巧的笑也僵住了,良久,才讪讪开口:“姐姐说什么呢?什么别装了?”
她淡淡道:“赛罕和我说了那日的事,你不像个七岁的小孩子。”讲完这句话,她微微扬起头似是回忆着什么:“让我来想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嘉阳帝姬正欺凌你,你那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