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即国,一个人就是一个国家、国度。
许君去了日本,他会成就一个医的国度,而日本也将成为一个医的国家?
尽管不是很理解祖父的话,但“一身即国”这个词中依稀透出的气魄和格局,依然让伊藤真桐听得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但她还是勉强抑着,冷静地问道:“祖父,许君为什么要去日本而不留在中国呢?”
“因为中医在中国,已经没有根了。”
“以许君的本领,在中国,会很寂寞的,而若来到日本,他会如鱼得水。”
伊藤静石静静说道,“大桐,关于这一点你不必提,许君本人,想必比你要清楚得多。他的本领不可能没有传承,而他的老师也不可能没对他讲及过这一点。”
“站得越高的人,会看得越清楚,看得越清楚的人,会越绝望。”
“他的老师不会耽误自己的弟子的。”
伊藤真桐道:“祖父,那要不要试图把许君的老师也……”
“不必了。”伊藤静石在那边淡淡笑着,“大桐,你是年轻人,老人的一些心念,你不懂,我懂。若我所料无差的话,你就是奉上任何条件,其也绝不会有任何动心的。”
“而且,你不是读过宋人王安石的那首《古松》么?”
“岂因粪壤栽培力,自得乾坤造化心。”伊藤真桐低低说道,“我懂了,祖父。您的意思是,许君的本领,已经超过了他的老师?”
“超过,还是没超过,略超过,还是远超过,这些目前来说都不重要。凡一代宏伟之士,必出于私,必出于自。其师远逊,其弟子远逊,其父祖远逊,其子孙远逊,前越古人,后迈来者。”
“这也是我刚才对你说的‘一身即国’的另一种层面。”
“以许君如许年华,便有着如许的本领,他的未来,远非其师可比。”
伊藤静石淡淡说着,“大桐,你也是一样。现在,你还在我的庇护之下,但总有一天,你会冲出我,冲出伊藤家族,以至冲出日本的樊篱,龙腾四海,凤舞九天。”
“而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祖父,我会一步一步,认真做到的。”伊藤真桐对祖父,也是对自己,这般说道。
“我相信你。”伊藤静石说着,“关于对许君的邀请,你只要把诚意拿出来就可以了,务必恭诚之至,但不必强求,当然,也无法强求。此等之辈,心中自有方圆,非任何外力可以动摇。”
“祖父,我懂的。”伊藤真桐道。
“当然了,中国那句话说得很好,尽人事,而听天命。”伊藤静石的语气就如静石又或大山那般沉稳,这沉稳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地感染着伊藤真桐,现在也是一样。
“天命非我们所能动摇,但人事我们一定要做好。若许君对前来日本发展存在某方面心结的话,你便代我转告一句话。”
“人有国界,医术也可以有国界,但是仁心没有国界。”
“以许君的本领,加上伊藤家族的全力配合,必可造福于全世界。他的研究,他的成果,将会直接推动全人类在健康方面的进展。”
说完这话,再度沉吟了会,伊藤静石又道:“若这番话仍然不能让许君的心意有任何动摇的话,大桐,你便尽力邀请他来日本一行,一天就好。”
“祖父,您的打算是?”伊藤真桐问着。
“一年一度的针灸祭,就要开始了。”伊藤静石的声音,这一刻,飘忽而又悠远,“我会协调一下时间,让活动在你们到来的第二天举行。”
“祖父,我尽力。”伊藤真桐说道。
电话便通到这里。
第二天,伊藤真桐带着伊藤真梨去感谢许广陵。
她们得到了老谭热情的招待。
在森林保护站足足等着大半日之后,她们方等到了从山上归来的许广陵。
“阿梨小姐,有好一点了没有?”许广陵问道。
“许哥哥,我感觉现在很舒服,很舒服,就在躺在云上面,晒着太阳一样。”伊藤真梨跑过来给许广陵鞠躬着,明明她的动作和昨天伊藤真桐的动作一样,但她姐姐做来是让人感觉有礼而尊重,但她……
她就像一只小猴子。
而且只是一弯腰,下一刻她很快地就蹦了起来,喜不自胜地道:“许哥哥,我以后不会再晕过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许广陵摇摇头,还是和伊藤真桐打交道比较轻松,“伊藤小姐,你们打算在中国逗留多长时间?”
这是,留客,不,逐客?
逗留,短时间停留。
伊藤真桐对汉语是非常精通的,所谓听音而知义,闻得这话,她心里便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还没有开始邀请呢,她便收到了许君一盆似有似无的凉水。
偏阿梨那傻子已经乐呵呵地和小谭去菜园里摘菜去了。
他们吃饭时老林还没有回来。
而且今晚的菜也只有六个。
但其实哪怕只有一个,也足堪称得上是“丰盛”了,不是数量上的多,而是味道上的殊胜。
这是伊藤真桐从来都没有吃过的美味。
而且这种美味,已经是远远地超出了正常的“好吃”的范畴。
吃着饭菜的同时,伊藤真桐不自禁地又是猜测着,而且许君今晚还是没吃饭,依然只喝着一杯果蔬汁。——许君是只有晚上这样,还是一天都这样?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由眼前这事,伊藤真桐不期然地便想起书中这话。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