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这穆百里又不是头一回当父亲的敌手,若是东厂能这般轻易就被端掉,也不至于让东厂猖狂至此。她突然有些后怕,自己早前的欲擒故纵之计,会不会成为击败东厂的最后一招?
也许最后的最后,是她亲手埋葬了东厂的一切。
心头微颤,她一下子弹坐起来,只觉得身上寒凉。
穆百里没有回千岁府,而是去了蝶园。
陆国安跟在穆百里身后,心头算了算。这千岁爷已经好久没有来蝶园了,上一次来蝶园还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去金陵城之前。
今儿这是怎么了?
看得出来,千岁爷有心事。
穆百里也不说话,缓步走进了拱门,而后一如既往的没有出来。
这蝶园森森,今日下着雨,四下都透着阴森的寒气,足以凛冽入骨。穆百里穿着斗篷走在那鹅卵石小径上,雨水沿着斗篷的边缘缓缓而落,无声无息。
站在那一扇雕工精致的木门之前,他伸手便解开了身上的斗篷,随手搭在栏杆上。
轻叹一声,终是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空旷,这里的窗户都被厚厚的帷幔遮着,屋内透不进一丝光亮。华贵的靴子踩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顿的往里头走去。身后的房门快速合上。
漆黑的屋子里,只听得一声石门开裂的声音,而后快速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陆国安在外头守着,不由的轻叹一声,瞧着绵绵细雨。不过看这天气,到了今夜想来能止。也不知千岁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来蝶园走走?
千岁府那么大,不好吗?
绵绵细雨最是让人多愁善感,穆百里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陆国安想着,估计要到晚宴时分千岁爷才能出来,那便继续等吧!
谁也不知道蝶园里面有什么,穆百里在这里藏了什么。
不过雪兰一直在千岁府等着穆百里回来,喜服已经送到了,此刻就摆在她的案头。镜子里的自己,一袭嫁衣如火。面容娇艳至极。
便是那些婢女都忍不住惊叹,这样的国色天姿,被这嫁衣衬得越发倾城无双。
可她想要他看看,即便他不爱她,她也希望把自己最美的姿态,完整的展现在他面前。奈何这穆百里一直没有回来,早就听说散了朝,按理说也该回府了。
雪兰起身,缓步走出门口,而后四下张望了一番。没能看到穆百里回来,她有些失落。问了问身边的婢女,也都说千岁爷还没回来。
“他会去哪儿?”雪兰垂眸。
想了想,她突然苦笑两声,“是去找他了吗?”
王少钧原本一脸欢喜的望着雪兰,雪兰这一身嫁衣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过往的美好。曾经某个时间点。她嫁给他为妻,也是这般的美艳动人,让人无可抗拒。也是在那一夜,她做了一回他的女人,让他享尽了她所有的美好。
现在回想起来,那依旧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可现在呢?
他的女人不高兴,即便穿上了大红喜服,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她在等穆百里,可穆百里却不知身在何处,也许跟赵无忧在一起。
一想起赵无忧,王少钧的脸色已经黑沉到了极点。上次因为赵无忧,雪兰挨了鞭刑,替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若是再因为赵无忧,而让雪兰不高兴,王少钧便越发觉得赵无忧该死。
“你别不高兴。”王少钧望着雪兰,“要不我去找找?”
“你出得了东厂的大门吗?”雪兰冷飕飕的剜了他一眼,“王少钧,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你最好安分守己别给我添乱。千岁爷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都跟你没关系。”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点。”王少钧忙道。
雪兰眸色无温,“我高不高兴,跟你有关系吗?你是谁?你以为现在,你还有资格管我的喜怒哀乐?王少钧,认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奴才,没资格管任何人的事情。做好你自己的事儿,别让自己成为没有价值的废物。”
王少钧俯首不语,只是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长长吐出一口气,雪兰转身回到房内,仿佛是动了气,砰然关上了房门。将王少钧关在了门外。
瞧着紧闭的房门,王少钧眯起危险的眸子。这赵无忧果然是个祸害,看样子是不能留了。思及此处,王少钧快速转身离开。
到了入夜时分,宫中歌舞起,雨后万物生。这一派欢歌笑语,看上去其乐融融,还真是一副国泰民安的好风景。
宫宴之上,一张张喜笑颜开的容脸,一个个谈笑风生的愉悦,君臣同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大邺朝堂是怎样的和谐,却不知这阴暗处,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死勾当,是怎样的惨烈无状。
赵无忧不能喝酒,上次喝了酒还出血。是故这一次,她只能喝点开水。小腹有些胀痛,可这宫宴刚刚开始,她也不好现在就走,好歹得待一会再说。
赵嵩领着文武百官朝着皇帝敬酒,果然是百官之首的风范。
喝着水,赵无忧面色泛白,悄悄看了一眼对面不远处的穆百里。如今他是九千岁,是以他的身份一点都不逊色于她爹这个丞相。
可赵无忧深知父亲的脾气,虽然赵嵩不会对皇帝有什么意见,然则他此生最看不起的便是阉人,最恨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