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关心,会变成她的劫数。
“微臣没事。”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惊动了皇上是微臣的不是,微臣有罪。”
皇帝蹙眉看着她这副孱弱的样子,“这身子怎这样不济?”他忽然想起,那一次罚了赵无忧,她好像就此高热不退,为此还险些送了命。
皇帝突然有些后悔让赵无忧跪那么久,明知道这豆腐做的,还使劲折腾,着实有些……可别给弄出个好歹,要是赵无忧出了事,丞相府那头怕是不好交代。
“去请太医。”皇帝忙道。
“多谢皇上,微臣不打紧,现下便可离宫。”赵无忧并不希望除了温故之外的其他大夫,来为自己诊治,毕竟这宫里的太医,有不少是丞相府的眼睛。
当年自己这一身的病,没有一个人看出端倪和异样,这里头必定是有问题的,所以赵无忧不得不留个心眼,免得自己断药这事被赵嵩知道,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穆百里当然也知晓这其中厉害,赵无忧如今断药已小有成效,渐渐的斩断了乌香对自身的控制。如果这时候被赵嵩察觉……他瞧了一眼身后的陆国安,递了一个眼色过去。
陆国安当然知道自家千岁爷是什么意思,这皇帝要请大夫,但是赵大人是不能随意被人诊治的,否则闹出乱子可没人收拾。
皇帝宣御医,陆国安当即道,“卑职马上去请太医。”
小德子也是个心领神会的,见着东厂的千户亲自去请太医,哪敢抢功劳,乖乖在一旁候着,不敢吭声。
陆国安想着,这个时候能得找个人过来,背一背这黑锅。
薛易正在小憩,谁知睡梦中被陆国安提溜出来,惊得老头当即一口唾沫吐向陆国安。好在陆国安及时松手,快速躲闪,这才避开了老头不知廉耻的阴招。
“你们东厂横行无忌惯了,自去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这是太医院,我这厢可没得罪过你们。你们再敢——”薛易想了想,一把操起了鞋子,“我就跟你们拼了。”
“得了得了,这不是让你去瞧病吗?装什么死?赶紧走!”陆国安拎起薛易,“皇上口谕,宣太医。”
薛易一怔,“皇上宣太医,这太医院里头有的是,你何以非得找我这老头子?不去!”
“你这死犟死犟的,对你有什么好处?这臭脾气不当吃不当穿的还让人看着厌烦,你若是做我东厂的人,我非得一脚踹你出去不可。”陆国安懒得废话,“赶紧走,再不走可要出人命了。”
薛易蹙眉,“谁死了?”
陆国安“呸”一口,“你才死了,皇上口谕,赵大人身子不适,宣太医速速诊治。你去不去?不去算你抗旨,到时候丞相府和尚书府就把账算在你头上。”
听得赵无忧,薛易的眉头骇然扬起,“你说谁?哪个赵大人?”
“这朝堂上还有哪个赵大人,能让皇上开口宣太医的?”陆国安皱眉,“赶紧走,再不走可就对你客气了!这一把老骨头了,到时候给你折腾得断手断脚,别怪……哎哎哎,你这老头怎么说走就走?”
薛易拎着药箱子就走了出去,陆国安疾步跟上。
不远处,李齐南眉目微沉。
身边的太医不解,“这皇上宣太医,怎么找这老头过去?莫非是有深意?”
另一人道,“没听见吗?说是赵大人抱恙。这赵大人抱恙,东厂的千户大人找了个不识时务的薛太医过去,这不是明摆着吗?”
“明摆着什么?”
“明摆着不想给赵大人瞧病呗!可又耐不住皇上的口谕,只好做做样子!”
李齐南想着,似乎是这个道理没错。东厂与赵家是冤家对头,所以陆国安不请别的太医,请了薛易这个老顽固也算是情理之中。
的确,薛易到场的时候,连皇帝都愣了一下。不过皇帝对于薛易的态度与外人不同,薛易算是父辈那一代人,昔年也算是有功于朝廷,而且他只是个太医,并无其他官职。
这些年薛易也从未要求过皇帝,给予他恩赐之类。所以看到薛易,皇帝只觉得可惜,可惜了薛易这一身的好医术。
赵无忧愣了愣,没想到陆国安会把薛易请来,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她想拒绝,奈何双膝疼她,她越是着急越使不出劲。体内的寒毒在恣意扩张,侵蚀着属于她的理智。
当薛易搭上她的腕脉时,赵无忧已经放弃了挣扎。
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此刻的赵无忧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即便她摆脱了乌香的束缚,却也无法摆脱寒毒的时刻来袭。一旦她感到疲乏或者困累,寒毒就如同猛虎野兽般,让她无可抵抗。
她自以为的逐渐康复,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寒毒不清,她这辈子都只能是赵嵩的傀儡。
赵无忧被抬进了偏殿歇着,皇帝瞧着薛易为难的模样,心中隐约有了底,“赵大人的病情如何?”
薛易轻叹,俄而摇了摇头,朝着皇帝行礼作揖,“回皇上的话,微臣才疏学浅,只怕是有心无力。赵大人这病,天底下怕是无人能医。”
皇帝骇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你这话的意思是——赵爱卿无药可医?”
闻言,薛易俯首不语。
不远处的穆百里,冷然伫立,赵无忧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只不过看到她现在这般模样,他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奈何这张浓墨重彩的脸上,始终不敢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