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了吗?”赵无忧问。
温故还是有些局促,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道赵无忧该如何发落他。但不管赵无忧做什么决定,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别赶他走。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还是扫地守门都无所谓,只要能留下便是。
赵无忧的唇角微微扬起,保持着惯有的浅笑淡然,“既然冷静下来了,那我便说几句。方才一直是你在说,如今你便听我说。”
“血缘之间的很多事情无需言明也会有所感应,偏偏那一日金陵城之行,我竟然遇见了你。东厂寻了你多少年始终未果,却教我碰上了,这大概就是上天的意思,要你我重逢在你与慕容昔年分别的地方。”
“缘从何地灭,分亦因何起。有些缘分真的是撕扯不断,能重聚便是上天垂怜。我并非凉薄之人,只不过一时间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温故张了张嘴,几欲开口,却听得赵无忧继续道,“你别说话,继续听我说。”
“其实很早之前,打从慕容说了那句话,我便已经心生怀疑。我又不是傻子,那红绳,那玉佩,还有慕容临死前留下的石头片,桩桩件件何尝不是在暗示我,真相就在你身上。”
“我并不知你内心的愧疚竟是如此深,大概是见惯了我爹的凉薄,总觉得父亲的爱肯定不及母爱,所以并未希冀太多。而今,我知道自己错了。原来天底下的父亲,也不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儿,赵无忧苦笑两声,“其实多一个父亲疼爱自己,有什么不好?多一个好父亲,少一个杀气腾腾的爹,我的人生只会越来越圆满,不是吗?”
温故骇然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盯着赵无忧,“你、你都信我?”
“我纵然不信你,也该信慕容。她就在我的身体里,残留了最后的一丝意志。若非爱到极处,若非父母之爱。怎么会临死都放不下?”赵无忧微微红了眼,始终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从小身子不好的她,早就养成了淡然自若的习惯。所以别奢求她的大悲大喜,那种起伏不太适合她,除非痛到了极处,否则
“我的身份特殊,所以你的很多期盼,我可能都没办法满足。”她细细的叮嘱,“即便今日你我把话说开了,我也希望你能保持冷静,记住彼此的身份,莫要乱了分寸。这是京城,若然出了事教丞相府探出端倪,我也保不住你。”
温故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这一层厉害,所以迟迟不敢告诉赵无忧真相。如今得赵无忧提醒,他自然更得小心谨慎。
素兮将药端了上来,赵无忧深吸一口气,端起汤药的时候娇眉微微一蹙,“我要去丞相府一趟,如果你能谨记我如今的忠告,你方能随我一道而去。”
“我会记在心里,不管发生何事,你是主我是仆。”温故一字一顿。
赵无忧点点头,将汤药一饮而尽,等着汤药发作,她才能前往丞相府,如此方可不露馅。赵嵩为人太谨慎,不管是哪方面,赵无忧都得做到事无巨细。
口中艰涩,心里却是喜忧参半。
赵无忧浅浅的笑着,直到面色苍白。手脚发软,她这才徐徐起身往外走。她本就是一个病怏怏的人,是故太健康的面色的确不太适合她。如今这副模样,才是她赵无忧的本色,才能让赵嵩放心。
轻咳两声,赵无忧拢了拢衣襟缓缓往外走。
素兮担虑的望着她,“这次的药量有些重,公子可还撑得住?”
“惯来如此,也无所谓撑不撑得住。”赵无忧上了马车,“去了丞相府,让大家别东张西望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卑职明白。”素兮退出了马车,瞧了一眼随行在侧的温故,“有些东西不能操之过急,公子对你说的那些话,还望你能记住。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到了尚书府就得以公子为重。”
温故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个大夫罢了!”
素兮点点头,无奈的轻叹一声。
这丞相府如今是门禁森严,尚书府的马车出发的那一瞬,赵嵩就已经得了消息。
陈平躬身行礼,赵嵩轻轻的咳嗽着,看上去面色的确不太好。可一双眼眸依旧锐利如鹰,冷冽到了极致,凝着经久不散的戾气。
“相爷,公子要过来了,如今就在路上。”陈平压低了声音,“公子身为礼部尚书,的确该过来一趟的,左不过这个时候过来,就不怕惹相爷不快吗?”
“你自己都说了。她是礼部尚书。”赵嵩靠在床柱处,眉目微沉,“若然这个时候不以孝道为先,皇上那儿她如何拉得下脸面?如今她丧母,眼下只有本相这一个父亲,自然是要极尽恭谨的。”
陈平点点头,“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事儿多多少少是因为公子的处置不当。公子若不是把大公子逼到了绝处,落在了五城兵马司的手上,惊动了朝廷,那大公子”
许是觉察到了赵嵩脸上的杀气,陈平没敢继续说下去。且不管这赵无极到底有多无能才会落在赵无忧的手中,任人鱼肉,这赵无极终究是赵家唯一的子嗣。如今赵无极死了,云筝也死了,算是一尸两命。赵家所有的根。被断了个干净利落。
赵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儿子死了,赵家算是断子绝孙了。
陈平跪地,“卑职万万没想到,无极宫的人会比卑职提前一步去劫狱,否则卑职一定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伤害大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