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将军确实知道夏栖,这样的护卫者,多少年都不会出一个。无论是作为军人还是作为男人,他都对这样的人表示钦佩,作为长官就更是避免不了欣赏之情。可他要是女儿的结婚对象,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菲碧说“共度一生”,她才这点年龄,懂什么叫共度一生?婚姻不是一时的热情,当两个人有了深厚的牵绊,要是一个人早早离开,另一个人怎么办?他本来就不希望女儿找一个随时要面对危险的军人,更遑论注定寿命短暂且终生有疾的护卫者。
可话都说出去了,要怎么收回来?
菲碧可不会给老爸反悔的机会,立刻咬住话头:“你同意啦?!老爸你太好啦,我最爱你!老妈,我也最爱你!”
不提她的“最爱”里可以放几个人,见女儿破涕为笑,怀特夫妇对视一眼,同时露出苦笑,无奈却只能接受现实。
他们太了解女儿,菲碧这种表现就是不会回头了,他们做父母的,在她选择一条艰苦的路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支持,想办法为她提供更多保障。
到这时候,气氛也就缓和下来,老夫妇和年轻爱侣有了些首次见家长的正常对话,夏栖和菲碧更是充满感激地自我剖析,谈过去的心路历程,讲未来的具体计划,好让长辈对他们的感情和能力放心。
“你该早点告诉我们。”想到女儿之前撒的那些谎,胖老头没有生气,反而又心疼上了。
“你总说要一个真正优秀的异能者做女婿。”菲碧擦擦眼角,不好意思,又有点委屈。
怀特上将更委屈。“重点是‘真正优秀’!很多异能者都是草包,我怕你轻易就被哄走了。”可他也没想其他情况就是了,异能者不就该找个异能者吗,谁知道菲碧那么不走寻常路?嗯,不愧是他的女儿!老头子自我安慰。
结束通讯,夏栖抱住女友感叹:“你有对很好的父母。”
而另一边,光屏一熄灭胖老头就抱住老婆呜呜呜哭了起来。怀特夫人开始还安慰他,说护卫者综合症就要被攻克了,夏栖以后会成为一个普通人,情况没有那么糟什么的,后来看他哭个不停,不耐烦地给了他一掌,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在心酸和欢喜夹杂、焦急与期盼共存的日子里,时间缓慢又飞快地过去。
熊茂把腿甩成风火轮,踩着点进了办公室。同事们都在了,转过头来笑着看他,他自我调侃几句,拉开椅子没骨头似的瘫进去。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这不对”。哪不对?是踩点上班不对,还是热情外向不对,或者是坐没正形不对?那他应该怎样?起早贪黑,规矩刻板?
问了也没有答案,熊茂没管那个声音,开电脑工作。左手边的同事把椅子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诶,听说核心组的大佬们在做基因研究,你说他们会不会早就把我们的基因采集了,做些法规外的实验?”
熊茂从小就对研究所里的科研工作者很崇拜,不接受这样带有诋毁意味的猜测,正色回道:“他们是科学家,有底线的,没让我们签同意书怎么可能私下采集基因,更别说做非法实验了。”
“只是随便猜猜嘛,你这段时间变得开朗多了,没想到在这方面还是那么较真。”同事撇撇嘴滑回工位。
“变得”?就是说自己以前不这样?那是什么让自己变了?
熊茂放弃徒劳的思考,认真投入工作。有点疲倦的一天过完,他决定犒劳犒劳自己,下班路上拐去了一家价格昂贵的进口水果店。
店里新进了一种橘红色的薄皮水果,说是从另一个大洲运回来的特产。浑圆的果子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蒂,透过薄薄的半透明表皮,可以看到里面呈现繁复对称图纹的丝络。水果贵,店家想让人品尝又舍不得整个地给,小小的果子又被切成小小的块儿,橘红色的汁水积在玉白色的碟子里,走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酸甜味,很吸引人。
熊茂看得挪不开眼,嘴里自动分泌唾液。这价格虽然对他来说有点高,他还是决定买几个回去尝尝。一个果子刚拿到手,心底那个被他刻意压住的声音猛然跳出来,大声重复“这不对这不对”。
剧烈的疼痛在他脑中爆开,熊茂扔下果子,踉踉跄跄地跑回出租屋。狭小的房间一片冷寂,除了他没有别人的印记。铺天盖地的痛苦中,熊茂仿佛被心底那个声音驯化了,口中也喃喃:“这不对,这不对……”
那果子不应该出现在他手里,应该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替自己剥开;屋里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应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等自己……有什么被自己忘了?有谁被自己忘了?
谁?
谁……
瘦骨嶙峋的熊猫睁开眼睛,眼泪划过眼角,渗入毛发,从热到冷的温度唤回了他的感知。
一双温柔的手为他擦掉眼泪,低哑又熟悉的声音问:“梦到什么了?睡着都在哭。”
熊猫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下一刻,他变成了一个赤\裸的人类,全身干瘪黯淡,只一双眼睛湿润明亮。
“梦到,忘记你了。”他的声音虚弱破碎,到最后已是气音,那双手的主人却听懂了。
像是想到了梦中的情景,悲伤还在滞留,未尽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床边的人耐心地为他擦了又擦,大拇指按在太阳穴,皮肤挨着皮肤,一股带着酸的热流从腹部流到心脏,又冲出眼眶。
“怎么还越擦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