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履霜和窦宪把两位侯爷和他们的家人客客气气送了出去。澄碧堂前只剩他们两人。

窦宪有些得意地笑,“爹千防万防我半个月,没想到王公公一来,什么都忘了。”

履霜也觉得欢喜。距他上一次翻墙来看她,有整整十八天了呢。自她到了窦府,与窦宪熟识后,还从没有与他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这阵子,她留心着打听,隐约知道他自请去颍川郡后,他表弟郭瑝,还有邓叠相继跟着也去求了这份差事。圣上欣然应允。于是三人约好了每日早起、午后,一同去行宫的猎场练习骑射。这样想着,她仔细地打量起他,“好像高了一点,可也黑了、瘦了...”

窦宪见她眼中满是心疼神色,爽朗笑道,“我又不是女孩儿家,养的那么白做什么?”

履霜担忧道,“你不知道,夏天的阳光毒的很呢。我听说你这程子每天都泡在猎场上。早上天气凉,去练一会儿倒还没什么。下午那样热,还是别去了吧。”

窦宪摇头,“这会儿不肯吃一点苦,到了颍川郡可怎么适应的过来呢?”

履霜听他提起这个,眼圈忍不住就红了,“怪我...”

窦宪忙“嗳嗳”了两声,刮她的鼻子道,“多大点事,你就哭。”

履霜破涕为笑,“你想喝荔枝浆吗?我去倒一杯给你?”

窦宪摇头,坐在了草地上,“什么也别忙。就这么陪着我,静静地坐一会儿吧。看看云,说说话。”

履霜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答应了,抚着裙子坐在了他身边。看他随手拔了一根长长的草茎,编起草环来。

他编的很专注,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于是履霜也没有开口,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手指翻飞,听偌大的草地上,风呼呼地吹。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哪怕半个月只能见一次,哪怕没有什么新鲜话可以说。可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充盈着温情与喜悦。

面前的这个人,是窦宪啊。

她想起从前在谢府,每日都是害怕。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又喝醉了酒要打人。后来到了窦府,不再有这样的惶恐。可成息侯虽对她再好,她也总害怕见他那双悲伤的眼睛,无端的让她觉得自己可怜。泌阳长公主呢,虽对她客气,可不知道是不是修道久了,看她时的目光总是锐利的直逼她心底。尚夫人母子几个更不必说了...

只有窦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其实论性情,他们并不是很合。她生性安静、不爱说话,他却飞扬跳脱。

然而在共度的时光里,她居然没有产生过任何压力。有他在,她可以想到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他的豁达和开朗像阳光一样,把她心内的阴郁全部驱散。

这样想着,心头的情感渐渐浓烈起来。不由自主地挨近他,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窦宪有些诧异她突然的亲近,转过脸“嗯?”了一声。

履霜心中千情万绪,反而无话可说。只是无言地抱他更紧,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窦宪,窦宪。”

窦宪笑,“抱我这样紧?很想我吗?”

履霜低低地“嗯”了一声。

窦宪本是随口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承认了。脸孔微微地红了,掩饰地举起了手里的草环,递给她,“喏,给你。”

履霜接了过来,见那草环与她手腕等宽,撩开袖子,低着头往腕上带。

窦宪这才发现她手腕上已带了一只玉镯。碧汪汪的一环,衬的她雪白肌肤又丰泽又好看。那只草环比在旁边,无端端地就令他自惭形愧了。他伸手从她手里去拿那只草环,赧然说,“那个不好。赶明儿我送你别的。”

履霜不让他抽走,“别的东西再好,也不及眼前这一个。”

窦宪心头泛起甜蜜,没有再去夺。挠着头,嘴角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窦阳明备了礼品出来,往大堂走,可巧见到了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快走几步上来责道,“二公子!四姑娘!怎么我一个眼错不见,你们又说上话了?叫侯爷知道,可怎么好!”

履霜又惊又愧的,垂着头嗫嚅,“明叔...我这就回去。”

窦宪却耐不住,抗道,“说几句话怎么了?成日介的拿我当贼防!”

窦阳明顿足道,“公子小点声吧,仔细侯爷听到了又闹。”

窦宪气愤难当,还要再说,履霜摇了摇他的袖子,“明叔说的是,爹的病才好。再说王公公也在呢,叫人听见也不好看相。”

窦阳明在旁附和着。窦宪少不得把气压了下去,转过头不言语。

窦阳明见状,便提出送履霜回房。履霜轻声道,“有劳明叔。”恋恋不舍的目光在窦宪脸上打了个转,终于还是跟着转身离开。

窦宪满心失落地望着她的背影。不料,她走到一半时,趁着窦阳明没注意,悄悄地转了个身,伸出右手食指虚虚一晃。窦宪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但那边窦阳明忽然注意到了她,她没奈何只好转过身,如此不一会儿的功夫,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履霜回房后,呆了一刻钟左右,成息侯那边使了人来叫她。她心里明白,王福胜大概是离开了,所以成息侯要招她过去亲自看管。无奈地回答一声“马上就过去”,拿了几本最近在读的书,跟着来人走。

成息侯见她乖乖地过来,夸道,“好孩子。”又道,“这阵子总见你看书,要不就是刺绣,仔细把眼睛瞧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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