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皎也回过头笑吟吟地接口:“这位姑娘说的是,刚才谢安石那话可是诛心之语,如今陛下雄才伟略天下升平,要谢安石出来荡平天下干嘛呀?再说谁要是说了一句话就要自比出处的人物,那真是简直了,请问我说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是自比李白啊,还是杨贵妃?”
众人不语,只是笑笑。宋青芷上前拉着苏皎皎道:“看我,忙糊涂失了礼了,县主你刚来京城,这些个姐妹们还不认识,我来为你介绍一二!”
苏皎皎笑着各自见过了。那边桂嬷嬷收起酱菜,乔老太君似是不闻刚才的话里争锋,只慈祥笑着,招呼大家过去赏菊花:“你们女孩子们一起玩吧,别因了我老婆子而拘束。”
应该说这次赏菊宴,虽宴请的闺秀不多,咸阳郡王府还是做足了功夫的,除了自家园子里绽放的品种,还从外面买了许多盆栽新品,用花架子搭配起来,甚是鲜妍明媚错落有致。
苏皎皎其实并不懂菊,事实证明她也不需要懂,没什么人和她搭讪。
因为那些闺秀们都是熟人,对彼此的性情喜好很熟悉,对各自家庭也熟门熟路,能来赏菊的,本身对菊花的认知品评也是比较有造诣,所以那一丛丛形态各异的菊花并没有小牌子做品种介绍,苏皎皎看个热闹,可不碍其他人的惊艳评说。
“这是墨菊!墨菊啊!”
苏皎皎看了一眼,是胡倩倩在惊呼,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激动的,看那花的颜色,谁还不知道是墨菊?
可是众闺秀已经围了上去。
“墨菊罕见,据说三年才开一朵,培植一株怕是得五年!”
“是啊,最难吐露颜色的!”
“而且是墨菊的极品‘夜锦’!”
“果然莹润有锦缎的辉光!”
苏皎皎顾自在花丛里溜达,沈嬷嬷忍不住在她身后提醒:“县主,您走太快了!”
苏皎皎便回头笑语:“我这哪算快,还快得过走马观花吗?”
沈嬷嬷道:“花之韵致需要近观细品,县主这样只是看热闹。”
“我就是看热闹啊!” 苏皎皎毫不羞愧地承认,而且歪理众多,“嬷嬷我跟您说,就只有我这般看花才是真爱花,那些花草最喜欢我这样的了!远远看上一眼,心里赞叹,才不算唐突!”
沈嬷嬷道:“您这是什么道理?”
苏皎皎道:“不是说美人如花吗,所以这观花如观美人。每一株花也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东西就有尊严。她亭亭玉立,或是清高冷艳或是天真烂漫地开了,露出颜色绽放芳香,就好比女子长成容光正盛。所以沈嬷嬷你想啊,如果是你,因着长得漂亮,被人捆绑禁锢在一个地方,围了一群子人在那里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你心里舒服吗?更有甚者,”苏皎皎瞟了一眼众闺秀,齐妍如正以玉指拈花放在鼻端轻嗅,苏皎皎道,“还有登徒浪子又摸又嗅肆意轻薄,便是众人皆赞叹你生得美,你怕是也没有半分喜欢,恨只恨自己为何生得这般美吧!”
沈嬷嬷从没有听过如此奇谈怪论,一时心里微动,她找不出话来反驳,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还觉得说得有点对,挺有理。
于是沈嬷嬷再也不劝了。苏皎皎补充道:“可远观不可亵玩,花如美人,我这才是惺惺相惜!”
不想她这一番高论,被不远处由桂嬷嬷扶着赏花的乔老太君听到了。乔老太君和身旁的桂嬷嬷交换了眼神,她温柔明亮地笑着,朝苏皎皎招手道:“孩子,你来!”
苏皎皎走过去,乔老太君十分自然地将胳臂搭在她的身上,桂嬷嬷便退居身后了。
乔老太君道:“好孩子,刚才那番话,可是锦衣王教导你的?”
苏皎皎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也算是吧。”
“哦?”乔老太君好奇了,“也算是?”
苏皎皎道:“我哥对万物生灵皆有敬畏,甚是节制。譬如他酿酒,一年就酿三十坛,超过的别人给双倍的价钱也不酿。天地生灵,因其存在,就该给其应有的敬重,即便草木,花开自有落,并不仅仅是为人观赏的。”
乔老太君半信半疑,说锦衣王敬畏生命,当年他可是杀降二十万,二十万啊,那得是多少生灵?但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可能正是因为锦衣王杀孽过重,他才明白生命贵重,懂其敬畏。
但是这跟刚才那番赏花论毫不沾边啊!
乔老太君这般想,便也这般问了。苏皎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不沾边!敬重啊!花如美人,别人不知道,反正谁要围观我,肆意轻薄品头论足,我是非常不高兴!”
乔老太君突然就懂了。
貌似那些闺秀在冷落孤立她,其实她才是被围观的那一个。
而且她说了,她非常不高兴!
乔老太君于是拍拍她的手道:“可是怪我错请了你?”
苏皎皎便明亮而狡黠地笑了,她突然凑近乔老太君耳边,轻声而诡秘地道:“这要怎么说呢,你为请我一个,错请了她们!”
乔老太君朗声大笑起来。
是啊,便是香云鬓影巧笑嫣然地围着绕着,可她只看了她一个。便是这满园的菊花争奇斗艳,其实只为她一个人开一个人看啊!
这孩子是个明白的!
乔老太君如此舒心的大笑,便是宋青芷也是难得听到的,事实上,乔老太君闭关锁院好多年,除了初一十五她和母亲过去点个卯说是请安,她与自家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