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苏岸,没想找皇帝闹。
他是男人,自然是知道,事情不是闹大的,也不是不闹就不大的。
那个高三儿,除了出身承恩公府,一不是国家官身,二没有学子功名,说白了就是一白身,敢侮辱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县主,哼哼,这个还用他去说?
就算他得逞了,也只能矢口否认是不知道,万不敢说识得县主!
而国家的正三品县主,生命遭遇危机,杀一个赌坊的打手,怎么了?他在刑房里发号司令,说是奉太后之令了?
他就是敢说,承恩公慈安宫也不敢认!
所以,死了一个高三儿,有什么好说的?
理他才是抬举他!
锦衣王沈重还就是摆出了这一副傲慢。将人往承恩公府一放,人我杀了,想怎么着,放马过来吧!
而秋风细细,秋阳正好,银杏林的树叶满满厚厚地落了一地了。
苏岸穿一身白底暗纹的锦衣,负手漫步在银杏林里,金灿灿的落叶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径幽然,少有人来。苏岸昂首,抓住空中一片正飞飘的树叶,于他掌心之间,像极一片黄金打造的扇形蝶翼。
叶面极干净,他放置在唇口,吹起了小曲子。
曲子简短,但悠扬。
阳光很暖很暖。苏岸觉得这样明媚的天气实在是让人惬意极了。
远远的荷花塘,那边有大片大片的芦苇,正是泛黄苇絮飞飘的时机。
秋天是极美的。他突然想应该带苏皎皎一同品鉴品鉴这种种美丽。
他很想看,皎皎在落叶如金的银杏林里飞跑,林子里都是她的笑,她的语声,她的衣襟长发,落叶在她脚底下被激发得如同一朵花。
然后她的皎皎明眸皓齿地笑倒在他的怀里,他们一起躺下,看天看银杏。
飞扬的苇絮也极美丽,皎皎是个爱笑爱闹的,他愿意与她奔跑着笑闹,笑很久很久,跑着闹着就全都白了头发!
苏岸这般一愣神,就顾自对着地面微笑。头上有只花喜鹊振翼飞过去了,一只啄木鸟在一旁“当当当”地敲。
然后卫伯便匆匆找过来了,低低地禀告道:“王爷!快出去见客,陛下找过来了!”
宋璟见到苏岸一身广袖锦衣,踩着金灿灿的落叶于那一片辉光中施施然缓步走来,身上那股优雅的闲适慵懒,简直让他妒忌。
对!他妒忌!他都快焦头烂额了,可这厮呢,一身懒骨头在林子里晒太阳,那叫一个好气色好容光!
宋璟于是不待苏岸行礼,他便也站起来!他家这林子不错,要不一同散散步去?
想想还是算了,他没那个兴致啊!
可这自己站起来算是怎么回事?堂堂天子之身,总不是要迎沈子苏的吧?于是宋璟便阔步上前,一拳锤在苏岸身上:“你还有兴致逛园子!”
苏岸一侧首便躲开了。
“陛下有兴致出宫做客,我怎么没兴致逛逛园子啊?”
两人分头坐下,卫伯添了茶就退下了。宋璟道:“皎皎现在怎么样,没大碍吧?”
苏岸垂眸呷了口茶,声音悠悠缓缓的:“记得陛下有一次亲临刑部大牢,血淋淋的回去好几天吃不了东西。”
宋璟脸一僵。
苏岸道:“皎皎女孩子,我从小养得娇,哪里见过那架势。一条胳膊活生生砍下来血呼啦啦滚到她脚上,她吓得一跳那高三儿就扑过来了,按在那铜丝网床上就施暴,那高三儿身手很是有两下子,皎皎那点子力气值什么,陛下便想想吧,这噩梦不知她做到什么时候。”
出事以来宋璟听惯的都是中老年妇女的叫嚣,高家死了孩子苦大仇深的宣表,而今听苏岸轻描淡写地几句现场重现,他竟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感触来。
是啊,世人都知道苏皎皎杀了人。可杀人的未必是凶恶的一方啊。
想想那丫头,长着一副好容颜,一笑两只眼睛便会弯成一条线,见眉不见眼的,既餍足又灿烂。是多惹人爱的一个女孩子啊!
想到这里不由几分怜惜:“朕,我去看看皎皎?”
苏岸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如今失神憔悴,怎能觐见天颜?陛下别再吓唬她了?”
宋璟很无语,朕怎么就是吓唬人了?朕是慰问慰问好吧?再说她连高三儿都敢杀,难道朕比高三儿还可怕?
算了算了,锦衣王府里还是苏岸最大,人家不想让见,就别见吧!
关键是,这事儿怎么了啊?
他琢磨了半天,事儿怎么了结,还真得听听苏岸的。
于是,茶喝了几口,他就直接问了:“子苏,皎皎受了惊,那边送了命,你看?”
话没说完,苏岸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便笑了。
“诚如陛下所说,皎皎受惊,那边丧命,已然如此,还想怎么着?”
宋璟如闻纶音,喜出望外。
如太后所说,把苏皎皎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什么的,那也就是叫嚣叫嚣,上不了台面的。人家一个正三品县主,在高家的赌场里出了事儿,高家还想纠缠不休,真正难办的在子苏这儿呢!依着子苏的性子,怕是没有死了一个高三儿那么便宜。
这厮一向是谁踩了我的尾巴我就砍断谁的脚的路子,就在前不久,饶县的县令惹了他,那好吧,整个东南的靠山一起倒,要不还出不了甄家那码子事呢!
高家作死,他一个当皇帝的也捏一把汗啊,这沈子苏沉潜十年,母后他们就小看他了,以为沈子苏的厉害全在于自己给的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