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皎皎在后园,与云瑶并肩坐在一株海棠树下。
暮春是花树落花的时节,海棠也正在凋落,粉粉白白,星星点点。
有淡淡的风,日光透过花树打下来,大大小小一地斑驳。
云瑶看了苏皎皎尚显红肿的眼,尚显稚嫩的脸,默然半晌,轻叹道:“皎皎可想清楚了?”
苏皎皎望向云瑶的目光有点狐疑茫然。
云瑶抚了抚她的手,声音很柔,其意却深幽:“你怜惜乔老太君,痛心你母亲,这些都好办,因为碧心郡主已成一抔黄土,而老太君健在,你在京都,接来奉养都可以,只是,你想好你在你哥和夷秦直接,如何应对了吗?”
苏皎皎得知身世,一时情绪激荡,赶到明月庵抱着乔老太君痛哭一场,被苏岸领回来时子夜已过。她的脑袋里激荡着的一直是母族,其他的还未曾深入思索。
可是听云瑶一说,苏皎皎不是傻子,片刻迷茫之后,很快便领会到其中肯綮,不由蹙了蹙眉。
云瑶对着花树长叹。
“你哥哥,我二师兄,是个旷绝古今惊才绝艳的人物,只可惜命途多舛,情劫深重。”
苏皎皎骤然听云瑶说这话,一时蹊跷,却莫名心酸。
“他三岁丧母,老王爷常年镇守在外,里里外外全靠着卫伯和沈嬷嬷。他七岁,入宫为伴读,虽是伴读,却形同人质。当年老王爷手握重兵镇守西南,为消除先帝疑虑,也只有让独生子如此。所幸师兄处处周全,与如今陛下还真正处出了几分情意。”
苏皎皎突然便感了兴趣,凑近云瑶奇怪道:“我哥在宫里伴读,怎么认你父亲做了师父?”
云瑶粲然一笑。
“这个不是他认我父亲做师父,而是我父亲认他做学生啊!”
苏皎皎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明白。
云瑶的目光澄清如水,带着淡淡暖暖的笑望着苏皎皎:“我父亲是那种爱才如命的人,他花费巨资把师兄从宫里赎出来,并承诺先皇,二十年后将为他的儿孙培养出一个擎天柱,有沈子苏在,大周在!”
苏皎皎诧然把眼睛瞪得更大。还可以这样玩吗?
“而且附带着也收了当今陛下。家父承诺先皇,只要交出沈子苏,他有信心把当今陛下培养成一代英主。其实这个英主只是个添头,原来师兄是当今陛下的伴读,后来到家父这里,当今陛下成了沈子苏的伴读啦!”
不想苏皎皎这奇葩关注点与众不同,她非常好奇地道:“云先生花了多少钱把我哥从宫里赎身啊?”
云瑶哈哈笑了。
“当今东南冀北的五大金矿,彼时皆是无人的荒山。你便想想吧,如今货通天下的黄金白银,都是沈子苏当年的赎身银子!”
苏皎皎呆如木鸡。
云瑶道:“不仅如此,今后三五百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黄金白银,也都是子苏的赎身银子!乃至于千秋后世,还会辗转流转,我父亲这一生,与皇室结交甚淡,竟不想为了一个人这般大手笔!我料想当年先皇,都会妒忌!”
苏皎皎打量着云瑶花影里清润美丽的脸。然后内心淡淡地想,是,哥哥当年多么感念云先生啊,何况云姐姐是这么好。
云瑶奇怪道:“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苏皎皎便笑道:“姐姐当年,有妒忌我哥吗?”
云瑶复哈哈一笑:“我是我爹掌上明珠,只有千恩万宠,你哥在我爹身边只会三更灯火五更鸡地用功,我羡慕妒忌他干什么?”
苏皎皎嘟了嘟嘴。
云瑶却道:“我料定你哥十年归隐,悠闲懒散,是当初妒忌我的原因!”
苏皎皎歪头想了想,还真差不多,有这个可能耶!
“他当年太拼了。”云瑶轻声道,“累了倦了自然就懒得干了。他夜以继日把别人一辈子的书都读了,把别人一辈子的事儿都干了,剩下大把大把的时光,全部闲置一点也不可惜了。”
苏皎皎莫名地想起了很多很多与苏岸的生活片段。
她觉得,哥哥即便没有闲置的荒芜,即便哥哥很有一种欢享生活的态度,但他内心有别人无法碰触难以企及的苦涩痛苦。
因为每年清明、中元,哥哥会一个人独坐小院空庭,对着满树繁花,中天明月。
彼时年纪小,她缠着哥哥问,哥哥便对她说,皎皎你看,杏花开得多么好,人生几回逢月明。
待她再大点,哥哥便告诉她,他睡不着。
她年幼时,哥哥常带着她去东山寺,她哥与寺里的方丈师父喝茶下棋,谈论佛法。
哥哥的样子总是拈花微笑的淡然,丝毫找不到金刚怒目举起屠刀的蛛丝马迹。
她无数次对哥哥的身份好奇过,甚至怀疑他是哪桩大案被灭门的世家公子。因为他行事做派,完完全全是读书人的,和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锦衣王,沾不上半点关系。
只是她不知道,哥哥的身价如此贵重啊!
却听云瑶道:“明摆着,奇诺让你回夷秦,肯定不是送嫁这么简单,师兄当年族灭夷秦王室,杀降二十万,几乎将夷秦的青壮年一网打尽,与夷秦那是难以逾越的血海深仇。奇诺那一支被当初的夷秦王发落,成了幸存的落网之鱼,看起来似乎与师兄无仇无怨,但是奇诺不是个甘于平淡的,如今夷秦孱弱,自然会归罪于师兄。”
苏皎皎道:“那他想干什么!”
云瑶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