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逆命之事终于大功告成。
陆演撤身抽掌,扶着怀中之人缓慢躺下,仔细地帮他压好被角。对方犹自沉睡,面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连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他半跪在床前,俯身观察着爱人的改变,嘴唇几乎碰到对方的鼻尖。如此近距离的凝视,令他得以看清从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例如那人眉尾处的小痣,右脸颊上浅浅的梨窝……
桌上的油灯已经熄灭。暗淡的天光透过纱窗,将视线掩映得毫不真切。陆演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由胸腔深处扩散到空气中,撕哑而粗重。功力散尽的后遗症来得比他预想的更为迅速,衰老的弊端这么快就显现了出来。
一缕白发从他肩头滑落,轻飘飘地搭在银霄枕边。
“我要走了……”陆演收回原本想要帮他抚平眉间褶痕的手,轻声说道,“照顾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儿子。”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因此即使临别在即,说出来的话也只是这么一句平平淡淡的陈述语。尔后站起身,将视线从对方身上一寸寸剥离,强行调动体力仅剩的一丝力气踉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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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昆来到事先约定的地点,特意在山林外面转了好几圈,确保身后没人跟踪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深处进发。
此时他身上穿的是摩国圣子惯爱的黑衣——鲛绫打底,乌金作绣,面上披一件鸦羽大氅。看起来好不气派!只可惜他身上缺乏一种气势,穿上这身衣服却是显得画虎不成反类犬。
至于头发、脸型,自然也做了修整,令他的容貌与圣子别无二致。若是遇到不熟悉艾辛泽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容易被认出来。反正他只需要板着一张脸装深沉便是,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吃饱了撑着跑来怀疑血煞豪侠的真伪。
总的来说,假扮师兄还是挺容易的嘛!毕竟连他身边的人平时都不敢多瞧他两眼,更别说外人了。
巴布昆嘿嘿嘿地贼笑两声,抬手蹭蹭自己的下巴,心头美滋滋。
原来站在师兄的角度俯视这个世界,感觉这么棒!难怪那么多人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啧啧……中原皇帝想必更加风光吧,不然怎么全天下的人都惦记着他屁股底下的龙椅?可见权力真是种好东西。
十月中旬一过,再往后便是冬至。中原的气温已经有了明显下降,北方地区估计很快就会迎来初雪。
玉津毗邻绘方城,地处西南,温度尚且怡人。再过个把月,顺星节排名大会将要在这里举行。加上玉津本来就是中原最大的官办渡口之一,向来有着繁华富饶的美名,到时候定然会热闹空前。
巴布昆到底还是个少年,骨子里的贪玩好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扳过来的。因此早先发了飞鹰传书,要求与师兄见上一面。其实是想同他商量商量,顺星节到来之前能不能先让他在城里好好玩儿几天。
陆演倒是没有拒绝他。还回了书信说他很快也会赶到玉津,让他两日后到城北郊外的某处山洞去找他。
巴布昆知道自家师兄一向神出鬼没,也就没有仔细寻问他当时身在何处。兀自在城里安分了两天,等约定的时日一到就急匆匆地跑出来了。
北郊的山林地带占地面积差不多相当于大半个城镇,其中丘陵错落,地形复杂。光是百丈来高的山峰就有两座,其余小山和坡地更是数目庞大。虽说金秋之后,树木不像春夏两季那么繁茂,但大体上还是给人以复杂难行之感。
因此巴布昆时不时就要施展轻功,跳到半空中确定方位,以免在丛林里迷失方向。如此艰难摸索了约有两个多时辰,直到日上中天,才总算让他找到了那个信上所说的山洞。
“师兄,你在里面吗?”他在洞外唤了两声,不见对方回应,不禁有些犯难。
莫非师兄未能守约?不对啊,那人向来说一不二。就算中途真有什么原因要更改计划,也会提前跟他说一声的。
犹豫了片刻,巴布昆终究耐不住性子,掀开洞口的草帘钻了进去。初时倒没觉出这山洞有何特异之处,无非是甬道收拾得干净些,不像普通洞窟那么湿冷狭窄。再往后,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原来整座山都被人彻底掏空,在山腹内建造了一处秘室。其中门窗、阶梯、屏风、桌椅,样样俱全。靠近左手边的石壁还故意留下一片原始石皮,从中引出一股清澈的山泉,叮叮咚咚地注进下方的小水潭。
巴布昆抬头一看,只见天顶上镂了几个气孔,中间隐约有天光乍现,堪堪照亮秘室内部。一转头,发现刚才看到的水潭里居然还养了两尾金娃娃。见那鱼儿们摇头摆脑地在水里游来游去,真是快活得很呢!
师兄还挺会享受的嘛……
巴布昆环视一周,也没见到那人的身影。倒回来重新观察了一会儿,才看出屏风后面还藏了一间耳室。料想师兄应该就在里面,于是试探着说:“我要进来喽?”
支起耳朵听了听,依然没人回答。他也只好绕过玉石屏风,径直向耳室走去。待到视线再次开阔起来,凝神一看,果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书写着“静”字的字幅前面盘腿而坐。
“师兄打坐调息也不用这么专心吧?我在外面叫了那么多声,你都没听见。”巴布昆半是玩笑半是抱怨地说道。
奇怪的是,对方仍旧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