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抱着苏寻回了玉芙院,将小身子放在了黄梨木架子床上,用锦被盖严实了,又吩咐屋里的半夏、忍冬烧旺了炭让屋子更暖和些以及取些热水来。
陶氏立在床边,一双玉手将铜盆内的绸帕子取出,拧干了水,俯了身,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家女儿微红的小脸蛋,轻轻地擦拭了一番。
随后便坐在了床边,伸手握住了女儿的小肉手,感受着她的体温,眼睛一眨不眨地,想亲眼看着床上的小人儿醒来。
跟过来的苏玦沢将药包放在了桌子上,一进里屋,瞧见娘亲陶氏一脸疲惫,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彩,心里觉得有些不大好受。
“娘,今晚就由我来照看妹妹,您先去休息吧。”苏玦沢走近,思虑了一下,轻轻说道。
陶氏听闻,却是头也没回,只望着自家女儿,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娘不累,娘想留在沅沅身边。”说着,她微微侧目瞧了一眼苏玦沢,见他一脸担心自己的模样,倒是感到有些欣慰。这大儿子一向沉稳,自小不爱笑,也不轻易表达自己感情,如今,倒显露得明显。自然,她本不该拂了这心意,可目下最要紧的还是女儿。
想着,目光又落在了小人儿身上。
是夜,陶氏一夜未眠守候,可睡不着的人,却不仅仅是她。
沁竹院内,江氏知晓苏寻被救回来后,就抱着儿子苏璟崧坐了一宿,心中忐忑,全无困意。
沉寂破晓,屋子里,江氏一身的装扮还是昨日的,不过昨日瞧起来尚存几分华丽之风,这会儿云鬓歪斜,容貌憔悴,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略带狼狈的模样。
在她的怀里,年幼的苏璟崧并未察觉娘亲的不安,双目紧阖,正睡得香。
江氏瞧了眼怀里熟睡的儿子,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胖脸,试图安抚自己的心情,可不过一会,听到外面急匆匆传来的脚步声,不禁脸色一变,身子微颤。
苏恩华步履匆匆,一脸怒气地踏进了沁竹院。小侄女绑架之案已破,原本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作案之人中竟还有江氏的哥哥。再联想昨晚江氏的异常举动,估计是早就看出来这事与她哥哥脱不了关系,即使如此,她竟知情不报。而现下,小侄女平安回来了倒还好,若是出了丁点意外,这江氏便就是帮凶。
再想想这所作所为,若是被他爹荣国公知晓,别说留不得江氏,只怕就连他也得赶了出去。
苏恩华大步进了屋子,见江氏也正心神不宁地坐在那,神情慌张地看向他,便晓得这女人也猜出来自己犯了大错,顿时一股怒气上涌,上前举起手就欲挥一个巴掌。
江氏见状,一张脸惨白,双眼含泪作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动作迅速地“噗通”一声就抱着儿子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二爷,妾身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罪无可恕,今日随您打随您骂,可求您帮妾身求求情,毕竟崧哥儿他年纪还这般小,若是没了娘该怎么办,您得念着他啊。”
昨晚,江氏一瞧见信纸上的笔迹,便晓得那是出自侄女江柔云之手,也猜出了这绑架之事估计是与她大哥江覃有莫大的关系,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慌乱,可见众人似无察觉,那她也决定守口如瓶,以免引火上身,是以,她赶紧找借口先回了院子,生怕别人瞧出她的异样。
可回了屋子,江氏却想起江柔云那字迹,可不仅仅是她见过的,她记得在江柔云留在荣国公府那段日子,为了笼络人心,曾为府里好些下人写过家书,是以,府里好些人都或多或少瞧过她笔迹。
想到这一点,江氏心里愈不安,也恶毒的期盼,无人瞧出那字迹,而那小祖宗也最好就此消失……
可谁想到,那小祖宗到底还是回来了,如此,知晓了这事是由她哥哥干的,即使没有知情不报这茬,这荣国公府恐也留不下她,那她怎么甘心?
此刻,江氏见苏恩华停下了手,虽眼神凶狠,倒也似在考虑,她心里一稳,手里使劲,暗暗掐了一把怀里的苏璟崧,让他哭闹着醒了,赶紧抱紧了他,眼中含泪安慰着,又用眼角偷偷瞄了眼苏恩华。
其实,她一早想好了,今日她若想留下来,恐怕就得靠这儿子了。
苏恩华瞧了眼安慰着儿子的江氏,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收回了手,可他倒也注意到了那偷瞄他的眼神,他微眯了眼,背过身,不去瞧她,似考虑了一番道:“崧哥儿确实年纪还小,少不得人照料,可我目下,却有两个法子可以照顾他。第一个法子,便是把你休了赶出府,留他在荣国公府,断绝你二人母子关系,请奶娘照……”
“不,这怎么可以,崧哥儿不能没了娘!”江氏一听,顿时花容失色,也不等苏恩华讲完,就嚷了句,下一刻察觉自己行为不妥,马上低垂了眉,又问,“二爷,那第二个法子呢?”
“第二个法子,便是你俩一同出了府,我在外头置一处外宅,好让你们俩住下,也保证衣食无忧。”苏恩华回眸轻扫了一眼江氏,一字一句道。而这个提议,如果江氏答应下来,那便意味着,她将沦落为无名无份的外室,她的儿子也不再是二房的嫡子。
江氏听着一愣,这两个法子,无论哪一个她都无法接受,可瞧着眼前冷了面的男人,她晓得便只有这两个法子让她选择了。而于情于理,为了儿子,她都该选择第一个法子才是,但若是她被赶出了荣国公府,她又该怎么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