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全揪着自己爱若生命的胡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人是谁?
而陈嘉辉也有些吃惊,他知道朱瞻基经常在方家庄学习,可没想到方醒居然会把皇太孙当做了普通人。
而在场的人中,最忐忑的就是李琦。
朱瞻基和方醒扶起这个工匠,然后说道:“不着急,好好的休养。”
工匠有些惶恐的浑身在颤抖着,对于他来说,一个小小的衙役就能让他家破人亡,可今天……可今天,皇太孙居然亲手把他扶起来,而且还温言抚慰。
这是变天了吗?
“殿下,我,我还有活要干啊!”
这人不是在矫情,朱瞻基判断已定,就对尚德全说道:“给他假期,最少十日。”
这种要求对于尚德全来说只是个小意思,他挤出一丝微笑,“皇太孙殿下这般的礼贤下士,你还不赶紧……赶紧致谢?”
方醒皱眉看了尚德全一眼,从刚才的语气中,他知道尚德全本是想让这个工匠跪下谢恩的,可临时想到了刚才的事故,这才改口。
朱瞻基当然也想到了,所以他淡淡的道:“那就让人送他回家。”
方醒想起官场上的手脚,就说道:“你安心的养伤,以后有人给你穿小鞋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我曰!
李琦在心中骂了方醒一句,他刚才可是已经想好了,这个工匠居然敢在皇太孙来视察的时候出纰漏,那还有什么说的,等皇太孙一走,老子非得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可方醒的话却堵住了这个漏洞,让李琦的心中悻悻的非常不满。
可他却没想到方醒已经是离奇的愤怒了,看到他的表情,方醒上来瞪着他问道:“你是觉得他是贱民吗?还是觉得你比他们都要高一等?”
李琦的神情有些茫然,他没想到方醒会这么来质问自己,不过多年的条件反射让他说道:“他们不是贱民,那谁是贱民!?”
场面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方醒,在他们的眼中,工匠确实就是贱民,一辈子,包括了子孙都是贱民。
难道这个问题还有深究的必要吗?
可方醒认为很有必要,他一把拿起一只枪管,转向四方,神色讥讽的说道:“如果没有他们,那你们告诉我,谁来打造这些兵器?谁?难道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吗?”
工棚里鸦雀无声,朱瞻基知道方醒已经开始愤怒了,为了不被躺枪,他只得低头想着这事里的关窍。
“你们,你们读了四书五经,你们考上了进士,很牛笔吧?”
当然,我们当然牛笔。
进士出身的尚德全想起了自己寒窗十年的艰苦。
李琦想起了自己科举不成,最后成为浊官的倒霉境遇。
只有朱瞻基,他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方醒为何愤怒。
“可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一坨屎!”
方醒被这个阶级森严的世界给激怒了,同是汉人,可有人高高在上,有人跌落尘土,被当做了垃圾。
方醒扶起惶恐不安的工匠,冷道:“在我的眼中,你们甚至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无法相比!”
轰!
方醒的话让现场的气氛被引爆了。
几十名工匠都目光灼热的看着方醒,心想这人是谁?如果他能当匠作地的管事的话,那么大家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不少。
而尚德全和李琦则是被激怒了。
李琦怒道:“敢问阁下何人?可曾进学?”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尚德全抚须暗笑,觉得这个李琦还是不错的,前几天想更换他的想法,现今已经消散无踪了。
方醒冷笑道:“我三年多以前就是举人了,要不是看不惯你这等人,金榜上面早就有了我的名字,你算个毛啊!”
啧!
这话让尚德全有些牙痛,因为朱瞻基在场,所以方醒的话必然是可信的。
方醒看着面相最多只有二十岁,可二十岁的年轻人,在三年多以前就是举人了,这……
而李琦则是有些羡慕嫉妒恨,他当年也是参加过科举的,而且还是朱元璋为了南北科举的事情大开杀戒后不久。
在官方的潜规则中,把北方仕子的录取率提高到了相当的程度后,他依然没有考上,然后就此沉寂。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家产变卖了一半,用于疏通渠道,这才得以在工部寻了个差事。
朱瞻基含笑看着这一幕。今天来到这里,可尚德全阳奉阴违,而李琦居然也敢当着他的面找不自在。
哈哈,这下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狂士!
是的,在朱瞻基的眼中,方醒就是一个狂士。
不过不同的是,和其它没有多少成就的狂士相比,方醒的狂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这就是赤子之心啊!”
朱瞻基想到自己的父亲对方醒下的结论,不禁暗自点头。
方醒看到尚德全抚须不语,而李琦只是阴着脸,就说道:“没有他们,你们算是什么?没有他们打造出兵器,谁来保卫大明!”
李琦闻言,觉得自己找到了方醒话里的漏洞,就抢话道:“可没有我们读书人,他们又算是什么?”
在读书人的眼中,自己才是最出色的,而其他人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至于工匠,这个华夏历史上都是地位低下的阶层,在读书人的眼中,最多也就是个夜壶。
什么是夜壶?
就是用得着你的时候,就提你一把,而用不着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臭不可闻,哪怕那臭味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