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松下心弦的卫子楠脖子一僵,被他问到了点子上。为何?自然是在他这里避风头的。只是那些道理,怎好摆到明面儿上来,便只干涩道:“紧张罢了,下次还是由王爷主动吧……刚才……吓着王爷,是我思虑不周。”
秦傕却欢笑着摇头,眸光闪动,显出几分兴奋,贼贼道:“骗你的,我其实明白。”
“……”她怔住。
“虽我秦傕无上进之心,见惯了却也知什么是权衡之法,什么叫退而自保。夫人,你把这里当避风港了,本王知道。”
“……”明眼人都懂的事,却没几个会说出来,她没料到秦傕这样只知玩乐之人,也会明白其中道理,而且口无遮拦说得如此坦白。她一时语塞,感觉自己好似被扒光了衣服,给人围观。
“避就避吧,父皇不外乎也是这个意思。本王命里有此一劫,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多多讨好夫人,少挨些揍——对了,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咳咳。”她敛神,先是清清嗓子,才道,“王爷请说。”既然被揭穿了,他要再耍什么小把戏,她便不好不顺着来。
“往后本王勾搭姑娘,摸人小手时,夫人睁只眼闭只眼,本王也当不知夫人的小算盘。如何?”秦傕这话说得堂堂正正,竟好似在谈什么正儿八经的交易。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卫子楠懂的,黄昏时在府门口所谓的约法三章,秦傕是必办不到的。她不过是撂下话去,日后少些麻烦,他若真要是想偷嘴,但凡不过分,她并没心思真管。
“适可而止。”她假意略作思考,点头应允了。
“哎呀,夫人如此贤惠,是本王之大幸呀!”秦傕连忙俯首作揖,丢下一句假得不能再假的奉承话,欢天喜地地出门去了。
这个洞房花烛夜,真是一言难尽……
待他走了,卫子楠自嘲一笑,穿好中衣,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突然又想起救她的那位萧公子。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找到他,难不成“萧任之”只是个假名?
前院的傅泽志招呼了一会儿宾客,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交代了手下几句,自己先来庖厨找点东西填肚子。
刚一进去,瞅见大红喜袍在身的王爷,正在厨房里找吃的。看看这盘不满意,那盘也不想要,直到看到盘西湖醋鱼,才端在手里。
不是洞房么,被赶出来了?!他一时想起王妃提刀策马的英姿,泰山不动的态度,不禁替主子捏了把汗。
“王爷……”
秦傕耳力极好,早听出了傅泽志的脚步声,头也没回,把盘子放进食盒,继续琢磨着卫子楠大概爱吃什么。
“宾客都走了?”他漫不经心地问。
“还有近半在呢。”
也就是说,这才开席半个时辰,便走了一半。他眉间淡淡,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选他的菜。
他这个恒王,是很少结交权贵的。今日他成亲,权贵们却不得不敬他是个王爷,若不来捧场是决计说不过去,好歹他生母萧贵妃圣宠不减。
来一趟做做样子便是了,左右他这新郎官儿也不出来同乐,大多坐坐就走。
“上官云也来了?”
傅泽志又答:“回王爷,上官大人和丞相一起来道贺,喝了杯酒,吃了几口菜便借口公务缠身,又一同先走了。属下瞧着,他们无心和人说笑,应是心里不太痛快。”
怎么能痛快呢。
那上官云悔婚卫子楠,理由找的是对方丑成了母夜叉,当年百姓还曾对他报以同情。而今卫子楠不仅任兵马大将军,封忠武侯,还风风光光露了面,让大伙儿都瞧见,她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这位上官大人悔婚之后没多久,便娶了丞相独女,从此官路亨通。他现在愁的不光是丑女变美人,庶女变将军,还有他突然急转直下的名声。
总不乏有多舌之人爱翻旧账,议论他攀附富贵,瞧不上卫家庶女,到头来自食恶果,成了妻家的狗,真真的妻管严一个。
秦傕不是睚眦必较的人,但卫子楠嫁给了他,就是他阵营里的人,他有护犊子的坏毛病,一想到上官云那家伙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就痛快到心尖尖上去了。万幸卫子楠没有嫁给他,否则哪儿来的大昭安宁,哪儿能便宜了自己。
“你填了肚子便去招呼客人。”他接着又选了两盘菜,亲自盛好两大碗饭放进食盒,“忙完了今日,明日把中馈交代给王妃,你回去安心照顾妻子,月俸不少你的。”
听得“妻子”二字,傅泽志顿时发愣,眼眶立时红了,二十多岁的大男人,适才还好言笑着,忽然就开始哽咽:“多谢王爷关心,秀珠她……怕是要不行了。”
秀珠是傅泽志的结发妻子,两人鹣鲽情深,可不幸的是秀珠两年前患了肺痨,熬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挨不下去了。
秦傕手上动作一滞,皱了一皱眉头,随即盖上盖子,拎起食盒,转过身来。
“再去请位名医诊治,若是少钱,自己去账房拿,就说本王准的。若是……不顶用,也去取些银子,她喜欢什么便买给她,别让人留了遗憾。”
“王爷……王爷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傅泽志说完就要跪,一个大男人,惨兮兮地抹眼泪。
秦傕啧了声儿,没好气地指着他鼻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本王大喜的日子,你敢再哭!去,到琴鹤苑一趟,提醒顾氏明早记得来给夫人请安。”
琴鹤苑的顾氏,名唤顾水清,是当朝廷尉顾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