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涵顿悟了。
就觉得这个说好听点是沉迷工作不理世事,实际上就是个生活白痴,人际关系一团糟的金牌导演为什么会为了一次简单的会面愣是大清早地起来整理仪容,庄严肃穆地像是要面见国家主/席一样,原来症结就在这里。
不得不说,李涵这次的脑洞的确开对了。自从《山河》完结,身为顾长离书迷的文鸿儒就十分忧心,这样一部出色的作品,若是随随便便被卖了版权,最后由不负责任的剧组乱拍一气,把好好的一部鸿篇史书拍成了大型古装偶像剧———简直不能忍!
于是文大导演一个按捺不住,直接就拍桌子表示《山河》的影视改编权自己要了,别人拍他放不下心,索性自己挽胳膊上阵。
最近遇到自己迷弟的概率有点高啊。
顾长离如是想着,老老实实地在雪白的签名板上签下自己苍劲有力的笔迹。
“好字。”
对书法有一定造诣的李涵眼睛一亮,脱口赞道。
顾长离撇微不可察地撇撇嘴,在古代位面活了那么多年,拿着毛笔都能写出一手好字,没理由换成签字笔就写不出来。
目送自打接过签字板脚步就变得轻飘飘的文鸿儒和他的跟班一行人走远后,顾长离脸上带着的礼节性微笑渐渐收敛,最后舒展为一个平直的角度。
他把这些日子里准备的几份文件,和存着自己的□□拿出,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拿出手机拨通了五天来一直静静躺在通讯录顶端的号码。
几乎还没响完一声,手机便很快被接起,可与此同时蔓延的,还有无言的沉默。
“五天了。”顾长离如是说道。
“回来一趟,好吗?”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颤抖破碎的女声。
“……好。”
轻叹过后,顾长离按灭了手机屏幕,将之前摆放在桌面上的几样物什全都放进了背包里。
——————————————
与暑假归来时那一次见面相比,莫家夫妻两个都消瘦了许多,本就身量纤细苗条的莫妈妈更显得风吹就倒。
推己及人,顾长离不免想起原本自己的时空里,他应该算是死去了,向来乐天的老两口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只能希望向来木讷的大哥能够机灵点,想想法子弥补二老的丧子之痛。
“上次……是我们失礼了。”
莫爸爸掩饰性地抬抬自己的眼镜框,脸色有些憔悴苍白。
“一时的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迁怒,明明毫无道理,可还是控制不住……不管是作为招待者,还是为人父母,我们都糟糕透了。”
他身旁的瘦弱女子忽然发出一声极响亮的抽噎声,但很快便被她自己压抑住。
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不再带有软弱或是彷徨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顽强。
“那孩子……那孩子……走的时候痛苦吗?”
男人默默将她颤抖的手纳入自己的掌心。
“很平静,没有一点痛苦。”
顾长离的记忆里并没有原主死前的痛感,或许是机体的自我屏蔽,又或者他当真去的如此安宁。
无论如何,他并没有兴趣在两颗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戳上狠狠的一刀。
“长离……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只有这么一点高。”
莫妈妈比了个椅子腿的高度,陷入回忆的面容柔软而留恋。
“小小的个头,细细的手腕,小萝卜头似的模样,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像只小刺猬般,陌生人接近都会尖叫逃跑。那时候他总是做噩梦,晚上常常惊醒,然后整夜整夜地哭,哭得嗓子哑掉都不肯停下来。”
“后来我干脆搬到他的房间,只要他一做噩梦,我就打开灯,搂着他唱歌。那段时间我天天翻儿歌大全,几乎把每首都背了下来,唱到他睡下了才肯安心。”
“老公没有唱歌的本事,就琢磨着买些孩子喜欢的玩具,每天都要带几样,家里的储物室差点成了玩具屋。”
“我们慢慢守着,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小脸上多了肉,有了颜色,开始会笑,也会和我们打招呼,叫我们叔叔阿姨。”
“如果那时候我们能够坚持下去,一直等到那个孩子变得和其他孩子一样,不再那么孤僻内向,也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场金融危机,我们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寻来了保姆,想着过完这阵要和长离好好道歉。”
“勉强过去了这段日子,我又有了第一个孩子,日夜担心,小心翼翼,想着等孩子出生了一定要让他和长离交上朋友。”
“怀前出生,公司的事务又开始繁忙起来,有了第一次的借口,之后再去找保姆仿佛就成了理所当然,若不是长离的提醒,现在怀前会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未知数。”
“那时候我们就发现……不知不觉间,长离已经和我们离得越来越远,周围的冰墙越筑越高,几乎没有人能够跨过这道心防见到真正的他。”
“我们曾经有过机会,但是亲手放弃了。”
“这几天里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才会导致一切的发生。”
“一点一点地回忆,这才发现,我们一直在等。”
“想着忙完这段时间就……,等怀前出生就……,怀前长大一些就……,孩子过完叛逆期就……”
“现在才发现,来不及了啊……”
“完全……来不及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眶边缘滑落,顺着脸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