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和三十年,宫中春秋宴,惊现北戎刺客,太子遇刺,幸得乔氏子孙相救无恙,乔陌白受刺身亡。帝哀恸,视为忠臣,亲笔追封为忠义伯,十月初九,以黄金玉石为棺椁,由太子、卓睿亲王世子杨斌等八位天潢贵胄扶棺送灵,厚葬于皇陵,常伴于帝王墓侧,极尽哀荣。乔陌白,字子博,乔国公嫡长孙,尚未弱冠,文武双全,天子骄子,未及娶妻,亦无子女。
——《大梁-玄和年间国史-忠义伯列传》
千佛寺,安宁身形笔直,跪于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目诵读着往生咒。诵读完毕,她睁开眼,抬眼望去,佛像高达十丈,面容慈和,低头望着芸芸众生,神情仁爱。
安宁似乎看痴了,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缓步走到她身边,跪于蒲团之上,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请公主殿下节哀,贫僧会为乔公子日夜祈福超度,盼其早日往生投胎。”
安宁低下头,侧身问候:“刘大人安好。”僧人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染红尘,还是称呼我为圆和法师吧。”
青烟救下刘段城后,将之藏于千佛寺养病。刘段城醒后悲痛难抑,两度丧妻丧子,两次家破人亡,就是铁打的心,也承受不住,他一心求死,只求九泉之下与家人团聚。
青烟没了法子,请了寺中的主持日夜照料刘段城,寺庙主持用佛理安抚刘段城,刘段城潜心修佛,就出了家。
安宁觉得若是出家就能求到一个心安,也无不可,等他平心定气,再还俗也可为国效力。
乔陌白的离世,让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刘段城的痛苦比她更加百倍,她已经不忍再对他苛责。但她不希望他忘记自己的身份,依然称呼他为“刘大人”。
她很羡慕他,不管诵读多少佛经,她依然平不了心,静不了气,仿佛胸口压抑这一团火,将她的理智一寸寸烧尽。
“即便远离红尘,红尘依然扰人烦忧。刘大人心中可怨,可恨?”安宁轻声问道。李家陷害他,皇家冤枉了他,又再次将他家人屠尽,安宁不知他如何忘却仇恨,放下一切。
圆和法师摇了摇头:“一切恩怨是非,皆似明镜尘埃,拂去了,就看不见了。”
安宁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修养,她难以做到。
她首次提起自己的疑问:“为何要去谋害玺王,嫁祸李家?”如果他不去谋害玺王,还可以有一处平静之所。
李家的罪行,用全家的性命来抵,实在太过冒进了,着急着认罪一般,几乎死路一条。
圆和法师侧头看她,沉默半晌,才缓缓道:“红尘之事,过眼云烟,贫僧本不想再提了。然殿下于贫僧有救命之恩,殿下若有疑惑,不妨问问太子殿下。”
他原本以为安宁公主救他是太子的意思,没想到,只是安宁公主自己的意思。
安宁猛然侧过头看他,诧异挑眉,语气一紧:“是太子让你们去谋害杨佑?”
圆和法师缓缓点燃手中的香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佛前不打诳语,公主殿下,有些事,清楚与不清楚,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安宁紧紧握住拳,然后松开,她朝着佛像又拜了三次,站起身,“安宁将有段时间不能来了,请刘大人保重。”话落,转身出了殿宇。
圆和法师再次轻轻叹气,抬头望着佛像慈爱的面容,翻开案上的佛经,低吟:“无垢清净光,慧日破诸暗,能伏灾风火,普明照世间……”
安宁在枫痕和暗卫的护送下回到了乔家古宅,已经接近傍晚。整个古宅兵甲林立,守卫森严。
乔国公乔楼风站在院子里的一棵红枫树下,秋风萧瑟下,满地血红的枫叶。
安宁上前问安:“祖父。”
乔国公回过神,看向她:“回来了吗。”安宁点了点头:“佛经送到了,今天之后,就不用去了。”
安宁整整抄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经,每次都会亲自送到千佛寺诵念,为乔陌白祈福,几乎清晨出门,傍晚才能回来,花费一天的路程。
风云无阻,谁都拦不住。
只有将这件事办妥了,安宁才能真正心无旁骛的离开嘉城。
太子杨钰坐在正屋陪着皇后娘娘,杨钰拿着一本话本在念,皇后娘娘侧耳认真听,表情带了点天真和迷茫,仿佛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
玺王由奶娘抱着坐在皇后另一侧,奶娘没敢让他玩拨浪鼓,太吵闹了,只是给他布偶玩。
众人抬起头望向她,杨钰站起身,朝她走来,身形有些消瘦:“送到寺里了吗?”
安宁点了点头。她站直了身子,替太子理了理衣领:“回宫后,就和父皇说,我和玺王都想陪着母后,不想回去了,今年也不回宫过年了,你要是有空,就多来看看母后。”
春秋宴上的刺客,让乔家痛失了嫡长孙,也让皇帝发现皇宫之中并不安全,甚至于太子的身边随时都会出现威胁。
乔国公正好要去离宫看望皇后娘娘,安宁就向皇帝提议,皇帝连夜将太子、安宁公主及玉秀宫中抚养的玺王齐齐送到了乔府。
乔家,是目前皇帝唯一信任,且可托付太子的家族。
只是他们没有去离宫,而是来到了无人知晓的乔家古宅,如此,在人烟罕至的古宅平静地生活,也快两个月了。太子的来到,安宁能感觉到母后很开心。
她来到母后身边,握着玺王的手对母后说道:“母后,这是玺王杨佑,佑儿。”皇后娘娘转过脸,看向安宁,又看向玺王,似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