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戎王震惊地坐在那里,手脚僵硬,看向杨哲明那一行人。
就算现在姜凤兰活着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恐惧而不知所措——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
杨哲明勒住了马,军队齐齐停住了脚步,一人从杨哲明身后纵马而出,走到了众人眼前。
高一怀控马缓缓上前,前面的军队纷纷退了一步,他去掉了绒帽和胡须,佝偻的身形慢慢挺直,原本浑浊而苍老的面容慢慢流露出一种意气风发的从容来,仿佛一直隐于幕后的人,突然走到了众人目光聚焦点。
几乎所有北戎人,都仰望着他,眼底闪过不置信。
北戎王最终镇定下来,站起身望向他,感慨道:“你终于回来了,哥哥。”
——阿里吐纳苏安。
北戎真正的英雄,文武双全,才智无双,二十岁领兵开拓了大片疆土,奠定了北戎漠北荒原霸主的地位。
几乎众望所归,所向睥睨,无所畏惧,其他王子无人能与之比肩,被前代北戎王早早钦定的继承者。
苏安是高高飞翔于草原上的苍鹰,拥有整个天空,是北戎人的心目中的英雄。
他,阿里吐纳苏英,也不过他脚下的尘埃罢了。
——只是突然间,英雄消失不见了,消失在荒芜边际的草原当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前代北戎王伤心欲绝,最后郁郁而终。新一代北戎王继位,便是当时的苏英。
阿里吐纳苏安,就此成为一个北戎人不能诉诸于口的伤痛,成为一个不能提起的神话。
但只要他一回来,只要他振臂高呼,就会有一大批追随者,不顾生死听从他的命令。
“嗯,我回来了。”高一怀目光淡然,仿佛历经了沧桑的老者般,退却了年轻时的血气方刚,有种岁月留下的淡然无谓:“苏英,这个位置,你坐得够久,够舒服了吧。”
苏英站在高台之上,脸色些许泛青:“苏安,你来迟了,我现在是北戎王,我才是父王钦定的继任者。”
苏安高居马,张开双臂,“苏英,你朝四周看看,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北戎王。”
他的王座岌岌可危,他的政权动荡不稳,他的军队四分五裂。
苏英狠狠握拳,侧头对苏和道:“我的儿子,如今,我们必须要合作。”
苏和阴晴不定的脸看着台下的苏安,就算苏安的传闻一直被他的父王压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他曾经一度怀疑,是他的父王,将自己的手足害死在草原上。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苏安活着站在这里,就是比他父王更加强大的威胁。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北戎民众,他们望着苏安,就仿佛他是从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传奇人物,敬仰而崇拜。
他通向王座的路上,又多了一个竞争者。
苏和咬牙,挥了挥手,台下他的亲兵突然调转了兵马,刀剑朝向苏安的军队,就连祭台周围的弓箭手,都转向了苏安。
两边气氛凝重而严肃,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箭镞调转了方向,安宁身上的压力骤轻,微微抬起头看向对峙的军队。
高一怀,原来是北戎王子。
真的太可笑了,他们大梁人装作北戎人,而北戎人也装作大梁人。
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对于大梁最有威胁的敌人,一直就在她的身边,低眉顺眼,勤恳能干,像一个奴隶一样,稍不注意,就压根看不见他?
比之尚在年幼的小篮子,身为曾经德高望重的北荣王子,众望所归的继任者,阿里吐纳苏安才是能够与北戎王一较高下之人,才有能力收服北戎人心、军权、政权,巩固他的地位。
杨哲明真正地是走一步算十步,她就从来没能看透他真正的野心——他通过前世知晓的记忆,找到了绝境中的高一怀,北戎人报恩的天性让高一怀对他忠心耿耿,他就能通过高一怀,不,通过真正的苏安,操控整个北戎。
所以,即便小篮子在她手里,他依然能够淡定从容地布局,依然毫无顾忌和担忧。
他要的,是整个北戎,臣服于他——从来不是毁掉北戎,从来不是为了帮她。
安宁远远望着杨哲明,杨哲明侧过头,看向她,目光平静而温和,一如既往。
这一场戏,该落下了。
每个人的本性,每个真相,每一个故事后隐藏的辛秘,都该暴露在冰河神的见证下。
北戎王猛然转身,就想握上他扶手上转动的狼头,只要他动一动机关……突然一把刀搁在他脖子间,让他再难动弹分毫。
众人大惊,看向挟持着北戎王的北戎王后,金雀隐藏在美丽的面纱后头,手中刀锋狰狞,一双美目灼然望向苏英:“我的王夫,你想去哪里?”
北戎王看向王后,目光一闪,似有了然:“是你。”他目光又落在王后身后的阿布身上,目露愤怒:“阿布,你竟敢背叛我。”怪不得,苏安能这么快集结这么多兵马。
——所有他树立的敌人,都一起回来了,一起回来复仇了。
他曾经的王后和兄长,以及大梁人。
阿布看到了苏安也十分震惊,侧头看向金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好的,他支持她政变,辅佐她儿子继位,她给他军权。
金雀笑了笑:“阿布,你真的以为,我落在冰河中,孩子还能保住吗?”她的目光粹过冰冷的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