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地调来的刽子手也只有几十个,体格庞大,坐在一旁,有的喝酒壮胆,有的磨刀霍霍,表情冷煞狰狞。
一个刽子手大汉朝刀上吐了一口酒,见跪在那里的一个男子瑟瑟发抖,大笑道:“小兔爷,别怕。”他划了一个手势:“手起刀落,动作快点,不疼的。”
那男子全身一抖,已经尿了。
监斩官坐于台上,手握朱笔,只等时辰一到,勾画册子上的名字——每勾一个,刽子手就斩杀一个。
李夫人领着女眷跪在后头。等男子斩杀完了,才轮到她们女眷。李夫人被蒙着眼,看不见任何人,只听得到周围人潮喧嚣,手里握着的佛珠急速念着。
午时三刻到了,阳气最盛,烈日当空,从头照下,让人昏昏欲睡。
监斩官站起身,宣布:“行刑。”
百姓骤然哗然,突然又一片死寂。
刽子手们执刀上前,依次拔牌,李夫人在一片黑暗中,听到邢台上有什么东西滚落,百姓轰然发出一阵欢呼。
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前面的人一个个倒下,浓郁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有个庞大的身躯终于走到她身旁,厚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气声,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
李夫人一个用力,佛珠的绳子被生生扯断,一粒一粒掉落,掉在邢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滚落在越加粘稠的血河中。
她几乎能闻到刀锋上烈酒的味道,带着肃杀和冷厉。
从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嘶喊,夹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几不可闻。
“刀下留人!圣旨到!”
李夫人心下刚一阵激动,脖颈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骤然感到一股晕眩,然后是身体的失衡和倾落。
“砰——”落地声在耳边清晰可闻,头上的黑布脱落。
李夫人眼前一亮,却是一片血红,满地的血水,似要淹没她。她微微张开嘴,冷风穿肠过,脖子冰凉刺骨,她一动都动不了,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圣旨到,赦免李氏女眷,没入掖庭。”
李家的女眷们齐声哭泣,悲喜相交。李夫人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
人死如灯灭。
如绘宫主殿,殿前门可罗雀,宫人们行迹少见,昔日热闹繁华的景象不在。
丽妃在床上睁开眼,未着粉黛,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瘦弱得皮包骨头,如枯萎的花朵一般,失去了娇嫩的容颜。
她似乎听到了,从宫门外传来的隐隐的钟声,支起身问坐在床边的陈尚宫:“什么时辰了?”她的声音低哑,已没有往日的圆润清脆。
陈尚宫见丽妃醒过来,扶住她,唇畔嗡嗡抖动:“娘娘……午时了。”
丽妃闭上眼,面容悲戚,眼角滑落一滴泪,她抚上脸,埋在被窝里,无声地嘶吼——她的族人,全被屠尽了。
一个小宫女匆匆跑进来,跪在地上:“娘娘,陛下下旨,赦免了李氏女眷,没入掖庭为奴。”丽妃睁开眼,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咳嗽起来,死死抓住陈尚宫的手臂:“我娘呢?我娘没事了?”
那小宫女迟疑了片刻,磕头道:“圣旨去的晚了一步,李夫人……已经受刑了……”
丽妃尖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如绘宫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可是这样的日子,谁又敢出去请太医啊。陈尚宫掐着丽妃的人中:“快,拿杯水来。”小宫女赶紧倒了一杯水,陈尚宫含了水,朝丽妃娘娘喷出一口,溅了她一脸。
丽妃在满脸水渍中缓缓睁开眼,一言不发,眼泪都已经流尽,仿佛生机又少了一分。
御丞尚宫吴慧如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殿内,看见陈尚宫怀里已有死意的丽妃,径直来到床前,狠狠给了丽妃一巴掌。
众人都被打懵了。
吴慧如紧紧抓着丽妃的手:“娘娘,夫人走之前,千嘱咐万嘱托,让妾身好好保护您,大仇未报,您就这幅样子,让夫人地下亡魂难安啊。”
丽妃不知是被这一巴掌还是被吴尚宫的话激起了生意,哑着声音说道:“你说什么?什么大仇?”
吴尚宫凑到丽妃耳边,低低道:“是太子害了李家。”
丽妃突然伸手抓住了吴尚宫的手臂,脸上猛然泛起一股潮红,眼底锋芒划过:“你再说一遍。”
吴尚宫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是太子殿下害了李家,谋害玺王殿下嫁祸李家的奶娘,正是太子所派。”
她凑在丽妃耳边,轻缓道来:“之后冒出的刘家和李家的罪证,都是太子一手安排,可惜老身无能,没有证据,陛下被太子殿下蒙蔽,才下旨将李家满门抄斩。”
吴尚宫的声音渐渐悲愤:“今天,太子殿下在朝上为李家女眷求情,却是想踩着李家,落得一个好名声,真是要将李家吃干抹尽他们才干休。太子殿下早不求情晚不求情,为何偏偏今天求情?就是想等着李家受刑,李夫人才……没等到圣旨”话音未落,吴尚宫已经痛哭。
李夫人没了,谁来带领李家重振荣华。余下来的女子,压根熬不过掖庭的苦难。
丽妃目光发直,喘着气,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胸脯起伏不定,让人看着惊心,喃喃的声音中含着莫名的执念:“是太子……”
是太子害了李家,害了她的父亲母亲,让她族兄弟被屠尽,让她的姐妹们沦为被人戏耍的奴隶。
陈尚宫听着吴尚宫对丽妃娘娘说的话,莫名的心惊肉跳。只是丽妃这幅模样,终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