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王熙凤怒道,“这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惹得老太太雷霆大怒,还虢夺了你我掌家的权力。要是真让这事儿成了,我……”
“凤姐儿。”王夫人皱眉阻止她。
“二太太您听我说。”王熙凤喘了口气道,“环哥儿这事蹊跷,还牵扯到了天上,即便你我有通天的本事,这一回也难翻身了。老太太把掌家的权力收了回去,大太太伏低做小,您要再装聋作哑,这西府再也没法住了,说不定你我都要回金陵老家去。依我之见——”
“凤姐儿。”王夫人再一次开口阻止了她,“此事你莫要参合。”
王熙凤愕然:“为什么?!”
“瓜田李下,要避嫌疑。”王夫人道,“此事的引子在你,因此最应该避嫌的也是你。哼,我竟不知道,老太太数年不曾掌事,居然不知道蓉哥儿、瑞哥儿、琏哥儿在外生的是非,犯下的事儿何止千百件,到头来反倒是你去担了罪责。他们只管花钱如流水,哪里想得到府里尽是窟窿!”
王熙凤闻言,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但仍旧问道:“那该如何去做?”
“等。”王夫人慢慢捻着手里的佛珠,仿佛带着一抹冷笑,“老太太虽然被瞒着,但总归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祖宗,人可精着呢。这些日子你要看紧了琏哥儿,莫要仗着荣国府的声名惹是生非。我听说前日他送黛玉回娘家,手底下有些不干净?让他仔细些,别动不动就弄些小厮在外面胡作非为。他娘是不在了,可他老子还在呢,荣国府里下一个袭爵的人是谁,尚且是个变数。”
王熙凤愣了一下:“太太是说……”
王夫人阖上眼睛,缓缓捻着腕间的佛珠:“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当下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江菱和另一个小丫鬟提着宫灯,在她们身前半步远的地方,慢慢地往前走。走到一处垂花拱门时,王熙凤和王夫人两两告辞,就此分开。王熙凤回院子,王夫人则转到了梨香院,去找薛宝钗。
梨香院里依然亮着烛火,很显然,里面的人尚未歇息。
王夫人见此情景,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多了一抹笑意。她从江菱手里接过灯盏,冷冰冰地吩咐道:“行了,就到这里,你二人回院子里去。今晚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说,否则我绞了你们的舌头,记住了么。”虽然她是吃斋念佛的,但佛家还有个拔舌地狱呢。
江菱和那位丫鬟垂了头,道:“记住了。”
王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梨香院。
另一位丫鬟偷偷抬头,直到再也望不见王夫人了,才悄悄地捅了捅江菱的胳膊,“嗳,你说,今晚的事儿蹊跷不蹊跷?老夫人要把事情压在二房里,打死不让大房知道,我猜大老爷和二老爷——”
江菱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轻摇了摇头。
那位丫鬟又轻轻嗳了一声,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好吧,我们回去。”
江菱提着两个空空的食盒,那位丫鬟提着宫灯,一同回到王夫人的院子里。此时已经是丑末寅初时分,偌大的贾府里唯余呜呜的风声。除了守夜的婆子和丫鬟之外,其余大部分人都睡下了。江菱回到屋里,仔仔细细地栓好了门,又往脸上浇了些冷水,开始预备给林黛玉的回礼。
她铺开一层纸,往上面淡淡地描了一层墨,又按了按试试手感。
上好的烟墨在纸上慢慢晕开,不多时便蔓延开了一层。她当道台小姐的时候,王夫人从来没有吝啬过笔墨纸砚,因此这些东西,倒是一早就备下来的。江菱一面铺墨一面试手感,直到用废了十三四张纸,才调出了浅淡适合的墨汁,留在纸上备用。
她没有学过正统的女红刺绣,因此正常的绣品,是断断绣不出来的。但林黛玉送给她一方帕子,她也应该还给林黛玉一方帕子,才算是暗合了手帕交之意。
江菱边想,边在在白纸上慢慢地“画”出了一首诗。
——为什么用“画”呢?
——因为她的毛笔字也挺烂的。
江菱扶了扶额,将毛笔的笔锋捻成细细的一小撮,照着自己描红用的字帖——当然是簪花小楷——一笔一划地描出了一首诗,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画在了那张纸上。她描得很小心,力图让墨迹晕开的程度最小,看起来像是印上去的,才方便操作。
至于那首诗的内容,是后世一首契合林黛玉之名的小诗,大家所作。
江菱小心翼翼地描完了那首诗,又把名号给写了上去,再偏头想了想,还在纸上晕开了一层浅浅的黛色。林黛玉送给她的是云锦,那她便回赠宋锦吧。虽然珍贵程度不如云锦,但巧在一个颜色上,黛色青蒙,再加上这首小诗,便能消弭大半的差距。
思量停当之后,江菱便将写完的纸摊开在案上晾干,又将自己当丫鬟时攒的月钱收拢起来,预备明天去买一方宋锦。王夫人虽然声称她是道台小姐,但月前却从来没有给过半厘,日常花用倒是从贾府出,不过,如果想要买些别的东西,就要用平时攒下来的银子了。
这一晚江菱睡得很踏实,直到次日一早醒来,还颇为愉快。
等江菱一醒来,很明显感觉到,府里几乎变天了。
管家和媳妇儿们不再到王熙凤跟前点卯,而是破天荒地去了贾母那里。贾母年纪虽然大了,但毕竟保养得好,而且身边还有八个得力的大丫鬟,管起家来一点都不吃力。王熙凤和邢夫人闭门不出,王夫人则在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