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一时间没有了声音。
良久之后,贾元春才低声道:“……好罢,我知道了,回去告诉母亲,我会照着她的意思做。”
那个陌生的声音轻轻唉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被抱琴送了出来,容长脸,弯月眉,但相貌却极其陌生,起码江菱没在荣国府里见过她。等那位妇人走远了,抱琴才又回宫,走到贾元春的床前,轻轻唤了一声大姑娘。
贾元春看上去有些憔悴,却仍旧笑道:“你回去歇着罢。前儿刚被打了板子,身子正虚着呢,我跟前有她们两个,已经足够了。”她指了指后来被送进宫的那两个小丫鬟。
抱琴道了声多谢姑娘,却没有走,而是走到贾元春床前,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是怎么想的?”
贾元春笑了一下,但笑容却有些苦:“怎么想的,刚才情形你也看到了,她也看到了,我在这宫里步履维艰,现在还被禁了足,连这间屋子都不能走出去。母亲倒是为我考虑良多,但三位姑娘的心里,难道不会有埋怨么?宝琴姑娘已经择机摘出自己,那余下两位姑娘,又将如何?”
抱琴愣了愣,劝道:“姑娘……”
贾元春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母亲说得没错,我在这宫里无人可用,要是她们进宫,确实可以缓解我的燃眉之急,而且还能帮衬着府里,贾家,王家,薛家,史家,都能稍稍喘口气儿。史家在这场官司里一贯神隐,因此湘云进宫与否,对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害处,但也没有什么好处。倒是薛王两家那里,即便我在宫里斡旋,也没办法把手伸到宫外去。”
抱琴又是一怔,低低唤了声姑娘。
贾元春将抱琴拉到跟前,拍拍她的手背,叹息道:“我这些年在宫里住着,人影寂寥,只得你一个贴心的人,要是连你的身子也挺不住,那我可真是个孤家寡人了。回去歇着罢,先把身子养好,其余的,还是等府里传来消息,再做决断。”
抱琴应了声,又叮嘱了那两个小丫鬟细心服侍,便离去了。
贾元春幽幽地叹了口气,歪靠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渐渐地睡了过去。
江菱从屋梁上飘了下来,慢慢地往回走。
外面已经飘起了细雨,雨丝落在脖子里,透着丝丝的凉意。江菱抬了抬手,一股细微的能量蔓延到全身各处,将那些细细的雨点都托了起来。虽然仍旧漫步在雨中,但身上却一点儿都没湿。
往前走了两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迷路了。
现在的雨帘完全挡住了视线,这里又僻静,周围的小径总共有四五条,辨不清远处的宫殿,因此便只能随意选了一条路往前走。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却走到了宜嫔的宫里。她脚步一顿,刚想拐个弯,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脆响,似乎又有茶盏之类的东西被摔碎了:“你说什么?!”
是宜嫔的声音,而且比往常略显得尖锐。
江菱想了想,还是穿过细细的雨帘,走到宜嫔宫殿的阴影处,停了片刻。
宜嫔摔的是自己的午膳,似乎是被气狠了,连饭都吃不下去,冷声道:“撤了撤了都撤了,什么新厨子,做出来仍旧没个滋味儿。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太后知道了那太医的事情,却无甚表示?单单是再禁足三个月,仍旧由她在贵妃的位置上没动?”
里面有个小宫女诺诺地应了声,似乎是贾元春宫里的一位宫女。
宜嫔气得摔了手里的镜子,骂道:“废物!”却说不下去了。江菱正待离开,忽然又听见宜嫔道,“好,禁足三个月,那我便让她好好儿的禁足三个月。来人,去太医院里,把咱们的人叫过来,让他在药材库里动些手脚。我也不需要下药毒死她,只需让她好好地在宫里,重病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是了。到时自会有人替我收拾她。”仿佛带着很大的气。
那位小宫女应了声是,匆匆地离去了。
隔着一道细密的雨帘,小宫女没有看到江菱,江菱也看不清那位小宫女到底是谁,只依稀认出是贾元春宫里的一位宫女,今天早上才刚刚见过,却没想到是宜嫔安插在里面的人。
她在原地等了片刻,等那位小宫女离开,才又辨认了方向,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临进屋前,江菱撤掉了那种能力,让自己身上沾了些雨水,这才推门进屋。
屋里的两位嬷嬷已经急得不行,要是江菱再不回来,她们便要禀报太皇太后,打着伞去接了。此时见到江菱回来,便匆匆忙忙地给她备下热水沐浴,说是在外面淋了雨,对身子不好。江菱任由着她们折腾,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将贾元春刚刚的话又回忆了一遍。
如果林黛玉、史湘云、薛宝琴三个真的进了宫,那宫里可就又要再生变故了。
而且照林黛玉那性子……江菱揉了揉眉心,感到有些头疼。她想了想,便问道:“今天初几?”
得到答案是初六,江菱便轻轻嗯了一声,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现在是十月初六,距离本月十五见面的时间,还有不到九天。她要在下一次见面之前,问清楚那位北静王的来路,还要逮住那小妮子问问,她跟北静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想着想着,江菱便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嬷嬷们一个在她身边暖着炉子,另一个在替她擦头发。江菱又问了问北静王的事情,其中一位嬷嬷道:“上回小主让我们打听的,已经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