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奕并没有拒绝,他踏过一片陡峭的石阶走到绪央面前,伸出手来,与其十指扣紧。
绪央转过身去,一只手背在身后,拉着指尖冰凉的男人走入迷雾之中。
初时的薄雾在石阶往上变得越来越浓,除了脚下所踏的青石,周遭的一起仿佛都迷失在了无尽的浓雾之中。
邹奕跟随在后亦步亦趋,但走了一会儿,前面领路的绪央却忽然顿住了脚步。他以为是雾中出了什么意外,随即警惕地止住了迈进的动作。
然而绪央却只是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拿到唇边哈了几口热气。
“我现在使不出法力,只能先这样了......”
绪央低缓的声音中满含着忧虑之感,他微凝着眉心,又抬起另一只手搓着邹奕冰冷的指节。
邹奕无声地牵起嘴角,跨前一步,解开风衣将绪央拉入怀中整个包裹了起来。
“这样就暖和多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浓雾渐渐散去,面前的一切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银汉星河,夜幕如瀑,在薄雾环绕间,一条平缓笔直的石阶山路镶嵌于高耸巍峨的山峰之间,一眼望去,似有登天之势。
这便是去往溯蒙山的必经之路——牙犀。
九九八百一十阶石梯,任你法术通天,也无可例外。
绪央拉着邹奕踏入牙犀路的第一阶,后者借力将二人交握的指间紧紧扣住,缓缓并肩前行。
直至天光乍现,才终于看到仿若伫立于苍穹之顶的溯蒙山门。
邹奕也游览过不少名川大山,但这样雄伟磅礴的景象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被绪央轻轻拉扯了一下,才重新回过神来。
前来迎接绪央的守山小妖是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童子,头上左右扎着两个乖顺的垂挂髻,眉心正中镶着枚娇艳欲滴的朱砂痣,粉衫粉鞋,姿容娇俏。
看到绪央走近,便恭顺地称呼了一声“师叔祖”,但转眼看到后面的邹奕,却立刻瞪大了一双杏核眼的眼睛,“啊呀!是人!”
“嗯,是人。”绪央平静地应了一声,挽过邹奕的手,将他拉入山门之内。
溯蒙山内灵气纯净充裕,即使已经入秋有些时日,却依旧绿意勃勃,天也是极澄澈的湛蓝,偶尔有成群结队的飞鸟,悠然地扇动双翅,落脚于天边尽头处绵延巍峨的群山之中。
绪央把邹奕直接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清净的院落中已散了一地雪白的梨花花瓣,踩上去沙沙作响,带起阵阵扑鼻的幽香。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绪央松开挽着邹奕的手,独自走到梨花树下的那张石桌旁,拂开上面落满的白色花瓣,摆上了几只墨玉的酒盅。
邹奕走进院落中,随后弯腰捻起落在脚边的一朵梨花,放在鼻尖深深闻了一闻。
也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他觉得连同绪央院中的落花,都仿佛比外面的要香上许多。
绪央起了一壶新酿好的梨花酒,斟好一杯后看到邹奕仍对着手中的落花出神,便走过去将酒盅放进了他的手中。
“在想什么?”
邹奕微微笑起,就着绪央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自然而然地将双手揽在了他的腰间,“我在想,到底是多么好的一方水土,连一株梨树都养育得那么与众不同。”
绪央低头轻笑了一声,在邹奕怀中转了个身,将后背依靠在了男人的胸口上,缓缓说道,“溯蒙山既有仙山之名,一草一木自然也都带上了些灵性,我五师兄所收的徒弟,便是这山中草木开智修炼成的。”
“五师兄?”邹奕有些意外,他只听绪央提及过自己的师父,却没想到还另有几个师兄。
绪央解释道,“我师门原有九个弟子,我排行第八,但如今留在山中的只剩下二师兄白炎,五师兄沈茗与小师弟箴眸。”
邹奕听了绪央的话,不禁弯下眉角,在他耳边低声调笑一句,“小八?”
绪央早就听惯了这个称呼,但不知怎么,由邹奕口中唤出来却变成了另一番意味。
他不自然地错过头去,杯中残存的梨花酿滴落在了脚边,微醺的酒气透过指缝滑入掌心之中,包裹起一拢若隐若现的记忆。
“我还记得第一次喝到这酒的情景......”邹奕取过绪央手里的酒盅,将那只沾染了酒香的手指握住,捧到了唇边,然后极虔诚地,在那佩戴着指环的位置深深地落下一枚亲吻。
如此纯粹简单的动作,却比耳鬓厮磨还要来得亲昵。
正在这时,绪央却倏然抽出手指,转过身来将邹奕挡在后方。
“登徒子!纳命来!”
话声刚起,绪央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虚空中抽出本命宝剑抬手格挡,电光火石间只听得一声铿锵碰撞——
最终,神兵相接的剑气使得院落中硕果仅存的一个石凳也灰飞烟灭。
“白二你想干什么!”
“绪八你放开!我要让这个登徒子尝尝我白炎的厉害!”
血红色的长鞭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绪央收起宝剑,徒手抓住那鞭子在腕间卷了几折,才对怒不可遏的白二叱喝一声,“什么登徒子!他是我夫人!”
白二仿佛被一记利箭穿膛而过,捂着胸口堪堪退了半步,索性连本命法宝也不要了,指着比绪央还要高出一点儿的邹奕难以接受地张张嘴,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
邹奕觉得自己这时不应该站着不动,便仿照古礼对面前的躬身拜了一拜,而后称呼了一声,“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