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燕清对他们着急让吕布纳高门贵女为继妻的行径,始终秉持反对意见。
倒不是出于无法宣之于口的私心,而是依他所见,此时绝称不上是个好时机。
群雄并起,吕布虽极亮眼,也只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河北有四世三公,势如中天的袁绍,有蒸蒸日上、日渐崛起的曹操,有执掌荆襄之地、有名士美誉的刘表,又到西凉兵多势重的韩遂马腾。
又到底有过‘三姓家奴’的垢名,一时半会难以被人遗忘,这时愿对这只潜力股投出橄榄枝的,不过是中等士族,且带着降尊纡贵的骄矜。
既然吕布的生育能力没有问题,所掌势力又一直水涨船高,燕清就半点不着急了。
接得快了显得殷勤,平白跌了吕布身价,反倒不美,不如不急不慢,精挑细选一番——燕清也是顾着把劲儿的,今日他们看吕布不上,明日便叫他们高攀不起。
士族之女多知书达理,样貌端正,女行可圈可点,然一旦不甘心做个附庸,有意为祸,则祸害连绵。荆州刘表的后妻蔡氏不就是个中翘楚?
可当初势单力薄、不得不孤注一掷地单骑入荆、不成人便成仁的刘表的情况,与兵势强盛,勇武无敌的吕布大有不同。
妻族势大,虽可助夫一臂之力,加强巩固当地内政实权,达成两厢和睦的双赢局面,却也意味着要处处受其掣制。
对目前手持利剑,又背负皇恩,已是说一不二,暂能压得世家大族敢怒不敢言的吕布而言,这些助益堪称可有可无,与它能带来的弊处相比,还稍逊一筹。
对于开疆扩土这种风险与收益同样大的决策,主公且愿一拼,可世家大族的态度,定是以稳妥守成为主,由史上那同是大族出身的东吴名将陆逊的表现就可见一斑了。
吕布自身悍勇,带起全军都具备那敢拼敢杀的劲儿,征伐中大逞雄威,根本不适合步步为营、防守反击的保守打法,只要打得憋屈,他就沉不住气了。
再者,燕清可清楚得很,吕布在择偶的审美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看脸看胸的男人,又见过貂蝉这世间罕有的人间绝色,连她都未能迷惑住他,那寻常仕女的姿色,如何能将他打动?
怕是在最初的新鲜感一过,就如对严氏魏氏那般置之不理了,纯粹当个摆设,如此一来,他们期待的孩子又哪儿冒得出来?
在这新贵频出,旧豪岌岌可危的东汉末年,燕清并不觉得做割据一方的军侯正妻,就需要多强大的背景。如曹丕、曹彰、曹植的生母卞夫人,出身卑贱,不过是以声色谋生的歌伎罢了,却极有见识勇气,又给曹操生了好几个出色的儿子,不就随运而上,顺利成了继妻,最后被追封皇后。
吕布较曹操在行事上还更离经叛道,大胆妄为一些,何不先多逑淑媛,让子嗣旺盛,再等自身足够强盛,不惧影响了,再择优录用,找个贵党名族之女做锦上添花的正妻?
可惜众所周知的是,年纪轻轻的燕清自己嘴上没毛,后宅中尚且空空如也,再放这些个厥词,也只被人一笑置之。
燕清起初还认认真真地劝了几回,后来见他们完全不听,只一昧开始物色主母人选,也就懒得赘言了——让他们忙活去吧,反正最后得让吕布亲自过目,点头同意才作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多半不成的。
而燕清有意阻挠这桩婚事的举动落在吕布眼里,就不经意地成了一把被温水汨汨化开,甜得腻人的糖。
让他面上不显半丝风浪,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快乐开了花。
重光如此不愿他娶妇,莫不是亦心悦于他?
吕布还没自个儿偷着乐上多久,燕清接下来的举动就犹如给他迎头浇了一盆冰水。
这还得从短缺校舍与工坊一事说起。
为确保秋收丰茂,春耕时就得将民夫悉数投入,不到迫不得己,不能轻易挪作他用。显而易见的是,此时不适合兴师动众去建造兵营校舍的,可兴学施教的甜头燕清已然尝到,又怎愿意耽误整一个季度的功夫?
燕清略作思忖,立即想到那宽敞明亮,房间又多的宅邸,可不就有个现成的摆着么?
他急需能吏来佐治内务,自不愿去挪用那些暂时空置的官员府邸,却敢把脑筋动到自己的居所身上。
偌大一个刺史府,又刚经修缮不久,只他个无妻无子的单身汉独住,未免太奢侈浪费了。
在春耕过去之前,燕清就打算将自个儿住所改成学舍,一来节省人力物力,二来也能博个尚学好教的雅名。
于是在吕布心里还美着,毫不知情的时候,燕清已将涉及政务的文件全送去了议事厅的别院里锁着,就将那当做临时办公室了,剩下那些为数不多的个人常用物品则命人收拾妥当,最后带着库房里那些被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潇潇洒洒地直奔郭嘉的别驾府上。
燕清进屋的时候,郭嘉正懒散地斜倚在长塌上,一手持书读着,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于陌生环境里还认生得很,只敢黏在父亲身边不肯撒手的独子郭奕,引着刚学会爬没多久的他到处乱爬。
听得外头嘈杂,他并未太放在心上,只在脚步声接近时抬眼一看,颇感意外地问道:“怎是重光?”
燕清调侃道:“来人不是红颜知己,叫奉孝失望,可是清的罪过了。”
郭嘉挑眉道:“这玩笑可莫叫元直听见。”
燕清听他话意,倒觉奇了怪了:“元直怎会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