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诚,职业心理医生。因为和池寻共同参加过一场学术会议而相识,日常联系限于相关工作。
上一次他给他打电话源于一个叫陆彦的患者,后来那个男孩跳楼自杀了。
池寻接起电话,许诚短暂寒暄后跟他表明,自己手里有一个患者病情有点复杂,问他是不是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
池寻看了一下时间,萧城这里的事情尚不紧急,跟王远调查对萧城过于着迷的粉丝的事情也可以交给叶辰他们来做,所以他答应对方,说现在就过去。
韩冽虽然只听到他这边单方面的只字片语,也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将车在路面停靠下来:“那你过去吧,午饭等你?”
池寻这个人,宁肯自己吃饭,也不愿意跟不相熟的人一起。
“会晚吧,”池寻点开手机上某个app,神色变了变,“现在看来,你也有事儿要做了。”他将手机屏幕转向韩冽,“喏,这个地方。”
韩冽看清那个不断闪亮的红点,本来还温和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倒是池寻笑了笑:“真是个疯子啊。”
唐暮歌对顾曜荣的防备基于他对他的了解,所以即便没拿叶辰的枪,他兜里还是揣了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用不用的着是两码事,至少它在那儿他心里觉得安心。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用到这把秘密武器,就彻底丧失掉武力。
这确实不能怪唐暮歌,他刚上车,还没坐稳,原本坐在座位上将自己陷入一片黑暗的某个人,忽然靠近将手中的针管插向他的脖颈。
细长的针尖刺入皮肤,唐暮歌感觉到冰冷的液体融入血液,片刻功夫,他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昏之前只有一个想法。
妈的,这个天杀的顾曜荣。
醒来时天色明显不同,根据太阳的位置变化来判断,他大概昏迷了两个小时。唐暮歌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他身下是一张柔软的大床,纯白色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因为屋内空调打的很高,所以这样轻薄的被子覆盖之下还有点热。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让短暂的眩晕感过去,然后他看到了顾曜荣。
他穿着件银灰色的衬衫,敞着两颗扣子,坐在一边的桌上对着电脑不停的打字。
眉头略微皱起来,许多细节其实做出来的本人都不会意识到,只有身边极其亲密的人才懂得,比如顾曜荣做正事的时候,眉心会皱起一点,原本就生的浓密的眉毛就会显得有些戾气。而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却反而会笑。
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打进来,空气中有新鲜植物的气息,这屋子干净纯粹,又有暖意。他喜爱的人就坐在身边,唐暮歌忽然有片刻恍惚,好像过去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他和顾曜荣一直相爱相伴,直至如今。
他回y大的时候,拿到了一个房间的钥匙。那个屋子是顾曜荣租的。
y大旧的这几栋宿舍楼格局总是稀奇古怪,他上去进了屋子,才发现这里的卧室,正好能看到他之前回来的时候住的房间。
两室一厅的房子,用顾曜荣的眼光看,大概完全住不了人。之前的房主走的时候应该没留下太多东西,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客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唐暮歌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场景,顾曜荣让人把屋子里所有原本的家具搬走,再把墙面重新做一边。真是他的风格,宁肯什么都没有,也不要留下自己不喜欢的。
两间卧室,一间能看到他曾经住的屋子。唐暮歌进去的时候几乎愣住。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仓皇逃回y大,丢失恋人、丢失学业、丢失原本大好前途,他的老师愿意给他提供一份助教的工作,在y大,助教工资不算菲薄,尚且够他租住房间买菜吃饭,还有每周一次的医院治疗。只是他那时过的浑浑噩噩,除了教室、医院、超市这几个不得不去的地方,他几乎不出门,每日待在屋子里,时间失去意义。他那时抽烟抽的厉害,后来反应过来,又戒掉,戒烟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他意识到自己丧失对一样事物的忠贞。
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变得很模糊,他有时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墙角,天空昏暗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瞬间会以为自己还被关在某个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等待自己的是无尽的折磨,然后他在窒息的痛觉中猛地惊醒。
更多的时候他会梦见顾曜荣。
那孩子二十岁,又酷又迷人,笑起来像颗小太阳,光彩夺目,他太喜爱他,即便意识到他是冰冷的,也还是喜爱。直到他被伤害。
唐暮歌有时会想,也许不曾后悔相遇,真正让他觉得可恨的,是直到落到这样一个地步,也还是想着他。
可恨是自己,原来感情这种事情,挣扎无益。
后来他终于离开y大,换了城市、工作、生活,旁人议论他是那个冷酷无情、刻薄毒舌的唐法医,他以为自己彻底摆脱了旧的生活。
却原来没有。
唐暮歌站在那个空荡的房间,看着对面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他甚至想的起自己在每个位置、每个日夜,经历的每一次反复的自我拷问与折磨。记忆是不会走的,它一直紧紧跟着你,然后在你停下来的某个瞬间,追上来,扼住你的脖子。
他在接近窒息的惊慌中逃走,仓皇着推开另一扇门。
那间屋子里,贴满了照片。
屋外的万千星辰终于冲破云层闪现出来,他在星光中看到无数的自己。
微笑的,沉默的,困顿的。
他以为顾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