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祠堂深处备有厢房,辛夷嫌太阴冷,就把被窝搬到前堂来,直接睡在了大厅里。反正祠堂就她一人,也讲不得闺中女训了。
可尽管如此,直接睡在地砖上,入夜穿堂风呼呼刮,每日蕉叶送来的饭菜都是清汤寡水,辛夷本就患了疾,身子根本撑不住,病情竟一日千里的恶化下去。
没几日,她就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祠堂又阴冷,可谓冰火两重天。头晕脑胀,水米难尽。那送饭的蕉叶是个死心性,耳里只听得老太太的话,从来把饭放下就走,根本不管辛夷的好坏。
辛夷给烧糊涂了,朦胧中听得绿蝶的哭声“姑娘,您怎么病成这样了……奴婢好不容易逮着漏子进来瞧您,却眼见得这光景……姑娘您稍奈,奴婢给您求方子去……”
绿蝶噔噔噔离去,不一会儿又噔噔噔跑回来,拿一碗药汁直往辛夷嘴里灌。药汁极苦,辛夷却顾不得,救命药只顾咕咚喝下。
似乎又过了几日,听得绿蝶在她身旁呜咽“姑娘,奴婢偷溜进来的事儿被老爷发现了……不过好歹老爷念奴婢忠心,便既往不咎。以后奴婢亲自给姑娘煎药,但只能蕉叶姐姐送来……”
然后某一日,辛夷终于清醒过来。烧已经退了,虽然还有些头痛,但亦无大碍。
此刻正值正午,外面蝉声此起彼伏。辛府里一片安宁。暑热伤气,所以诸人都在午休。
辛夷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檐下有个朱漆食盘,盘中一碗药汁还冒着热气。估计是蕉叶送来的药汁,待辛夷醒了自己服用。
辛夷端起药碗刚喝了一口,忽听得一声惊呼“姑娘!姑娘可伤着了?”声音来自临近的后花苑,是清脆的女声。
猝不及防下,惊得辛夷手一颤,药汁洒了几滴到石板地上。
蓦地,辛夷的瞳孔猛然放大。
滴在石砖地上的药汁,竟瞬间泛起了丝白色。
这绝不是寻常的药汁。或者,是毒。
祠堂里的阴冷气息彷佛从每个毛孔钻了进来,冷得辛夷脸色瞬间变为惨白。
她已经喝下了一口。
而且若不是意外发现了药汁的异常,她会根本没有疑心的将药汁喝完。结局不死,即残。
已经两世为人的辛夷,步步谨慎小心筹谋,在棋局的夹缝间讨命,却第一次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而这一次若死,她不确定还有悔棋的机会。她差一点,就再一次的,魂归地府。
重生后惯了淡然的辛夷失态了。她用胳膊狠狠抱紧自己,牙齿间冷得发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心跳,自己还活着。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心一寸寸沉下去,沉到幽深的谷底。她完全没有头绪下毒者是谁,也不确定是只这一碗药有毒,还是连日自己昏迷中服下的药都有毒。煎药的是绿蝶,她不了能害自己,送药的是蕉叶,她做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亲祖母更没理由害自己。
辛夷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又蓦地松开。再次抬眸间,她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后花苑再次传来那个清脆的女声“姑娘,您瞧!是辛四公子!姑娘邀公子数次,公子从来都不应,如今公子终于可怜姑娘诚心,愿于姑娘相见了!”
“古人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便是如此……公子留步!”
说这的是个端庄温和的女声,俨然是另一女,却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辛夷的灵台顿时被砸得清明。辛府恪守古训,盛夏午休,不得无故出房。如今二女公然在后花苑大声喝喝,显然不是辛府中人。而且二女口中“辛四公子”正是辛栢。
辛夷刚要服药,这几人就出现,再加上涉及到辛栢,她再也耐不住,便起身出祠堂,躲在一根游廊柱子后偷看。
这一看,却是一惊。
后花苑的隐蔽角落里,俏生生立着二女,一个小个子的作丫鬟打扮,侍奉的正是卢家唯一的嫡小姐,卢锦。
卢锦的裙摆上惹了些泥,想必是从花苑后门偷偷进来,不小心磕碰到了。
不远处正走来辛栢。他看也没看二女,直到卢锦叫了他好多声“公子留步”,他才停下来,旋即,有些愕然的睁大眼。
“卢小姐,你怎么又来了?”
“难道公子不是来赴我‘期于日中,辛府后苑’之约么?”
“不……我只是因其他事,恰好在这个时间路过而已……”
“公子何须妄语。阿锦屡次相邀赏月游春,公子却总是推脱杂事繁忙,故这次我直接约在了辛府,公子可不得再推脱了。”
辛栢的脸色尴尬起来。他从未赴卢锦之约,甚至后来请柬看也不看,就直接忽略掉。没想到卢锦直接来辛府堵他,他也正好在这个点,因为其他事路过。
一切巧合得,好似那天定姻缘。
柱子后偷看的辛夷,却是眸色加深。辛栢和卢锦有牵连,她从未听说,甚至估计整个辛府都不知道。
而且怎么瞧,都似乎是身为五姓七望骄女的卢锦,在屈尊下贵的追求辛栢。这无疑太过诡异了。
那厢,辛栢却是尴尬得眉目都凑一块儿了。面对一厢情愿认为他是来赴约的卢锦,他再无力气解释,干脆转了话头。
“卢小姐若要登门拜访,应递上拜帖,我辛府必扫榻相迎。你堂堂世家嫡小姐,从人家花苑后门进来,也不怕坏了自家名声。”
卢锦温柔莞尔:“我若真要堂而皇之的从正门拜访,gp县君必定知晓,彼时勃然大怒,说我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