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推半就,兰猗随着化名为李青烟的宇文晏晏出了禅房直奔后山,由角门出去上了山攀登了一会子,兰猗累得双腿绵软,宇文晏晏却面不改色气不喘,一百二十岁啊,兰猗恍惚她不是凡人般。
终于,前头带路的宇文晏晏停了下来,回身看山下的宝禅寺,御林军搜了半天,未果,也就撤退了。
宇文晏晏坐在一块山石上,手指旁边示意兰猗也坐,方才也并非是情急而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她这样的高人早已修炼到处变不惊浑然无我的境地,之所以告诉兰猗她是宇文家族的人,是她已经知道兰猗是公输家族的人,鬼使神差,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是公输家的人。
兰猗早知她非同寻常,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公输磐的妻子,侯府祠堂供奉的那卷书兰猗已经看过,公输家族同宇文家族的仇恨就是从公输磐和宇文霸开始的,宇文霸言而无信,说好了推翻前陈就与公输磐同坐江山,可是真把前陈皇帝杀了,宇文霸就自己登基做了皇帝,然后对公输磐只封了个侯爵,兰猗还一直奇怪,当年的公输磐为何就忍了下来,为何不继续同宇文霸争夺皇权,现在看来,大抵与这个宇文晏晏有关。
山上风大,兰猗脱下自己的斗篷递给宇文晏晏关切道:“前辈当心受凉。”
宇文晏晏使手推开斗篷:“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在山里住惯了,倒是你看着弱不禁风的。”
一入空门即百年,兰猗觉着荣华富贵一百年也会厌倦,可是宇文晏晏能在山里修行一百年,那是用寂寥堆叠起来的日日夜夜,兰猗没来由的叹口气。
宇文晏晏呈盘腿打坐的姿势,偌大年纪,并无佝偻身子,兰猗想着她年轻时亭亭之身姿,不知倾倒多少英雄好汉。
一片枯叶给风吹着拂过宇文晏晏面颊,她顺手抓住了,轻抚枯叶上的脉络,也叹口气:“公输家同宇文家的事你知道了?”
兰猗晓得她是问哪一宗,点点头。
宇文晏晏手一松,那枯叶又随着风飘走了,而她的心也飘回了百年前,一贯沉静的目光突然躁动起来,苦笑下:“我修炼了一百年,而今想起你,仍旧是心浮气躁,看来我修行还不够。”
这个你,兰猗知道一定是公输磐,也不做声,希望能随着宇文晏晏的回忆,了解下百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故事,关于战争的,关于爱情的。
宇文晏晏感伤完,侧目看了看兰猗:“你很想知道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罢?”
兰猗小心翼翼的嗯了声,生怕自己多嘴而打断她的神思。
宇文晏晏指着宝禅寺问:“你冷不冷,需要不需要回去?”
兰猗情急心切,摇头:“晚辈不冷,咱们两个公输家的媳妇在这里吹吹风,也挺好的。”
宇文晏晏雪白的眉毛动了动,叨咕着:“两个公输家的媳妇,也对,也不对,总归我已经脱离红尘。”
兰猗指着脚下道:“你我皆在人世间,何谈脱离红尘,前辈若真能脱离红尘,就不该自称宇文晏晏。”
这不是嘲讽,更不敢责备,而是想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她的身子脱离红尘一百年,其实她的心却在红尘缱绻了一百年,一个人,若没有巨大的爱或是恨,莫说一百年,一年潜心修行都可以悟道成佛,宇文晏晏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果然,兰猗的话说罢,宇文晏晏仿佛是百年一梦今朝终于清醒似的,骇然望着兰猗:“是了,我已经不再是宇文晏晏,不是公输家的媳妇,我为何还要淌这趟浑水,打吧打吧,当初没有打起来是因为我,而今我还要多管闲事,天地不容。”
兰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风吹来有点冷,她硬挺着,诚心道:“前辈若能阻止这一场仗,也还是好的。”
孰料,宇文晏晏缓缓的摇着头:“那样,我就成了公输家的罪人,即便我能活到一千岁也总归是会离开人世的,那时我以何颜面去见他。”
原来,宇文晏晏感觉到了公输家要对宇文家动手了,她想劝公输家罢手,不是为了宇文家,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修行之人,佛心爱民,她不想生灵涂炭,可是,当初公输磐为了她而忍辱偷生,她不能再让公输磐的魂灵继续忍辱负重,并且,假如公输家取代宇文家族是天意,那么自己更不能逆天行事。
想了明白,宇文晏晏朝兰猗比划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倘或一事不能寻根究底的弄清楚,可真是茶饭不思,所以,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告诉你,然后,忘记我,忘记我们曾经相遇过,从此世间再无宇文晏晏,只有一个修行还不够,仍在继续修行的李青烟。”
兰猗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激动莫名,舔了下风干的嘴唇:“一百年前……”
宇文晏晏仰头看天,浮云悠悠,一百年前仿佛就在昨天,那时的她年轻得就像初春才发芽的嫩柳,因为哥哥宇文霸的关系,认识了公输磐,她有美貌和才情,公输磐有俊朗和功夫,彼此一见钟情,爱得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宇文霸联合公输磐抗陈,约定推翻陈王朝之后便同坐江山,当时的宇文晏晏还想,家里不可能有两个户主,国怎么能有两个皇帝呢,大殿上摆两把龙椅算怎么回事,摆一把龙椅难不成一人坐一半,更滑稽。
错就错在,她是这样想的,却没把这些话对公输磐说出,而处于热恋中的公输磐对宇文霸的话没有怀疑,两个人南北夹击势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