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归宁,自古至今之习俗,女儿出嫁,父母思念,三日还家,告慰父母。
兰猗同公输拓这桩婚事虽是男不愿女不甘,俗世之礼还是不能少的,只是公输拓一怒而去,兰猗枯等半天不见他回,就有些坐卧不安了。
秋落溜了眼铜漏,眼看到午时,提醒兰猗:“二小姐,这天可是不早了,没有后晌探家的。”
归宁需要新婚夫妻两个,公输拓不去,她该怎么向父母解释?兰猗双手绞在一处,内心焦急,也还是镇定道:“再等等,另外,使个丫头去看看,侯爷到底在忙什么。”
秋落猜测公输拓十有八九是不会随她回娘家了,喊过春喜去找公输拓,不多时春喜回,禀报给秋落:“侯爷不在府里。”
兰猗那厢业已听见,问都不用问,那瘟神一定又去花天酒地了,心里这样想的,嘴上还是道:“再等等罢,也许一会子就回来了。”
心里满满的失望,却还是寄希望于万分之一,且打定主意,他若肯好好的同自己回家圆满了这场归宁,此后忍了他的无礼又何妨,于是又等了会子,眼瞅着午时到,再不动身,纵然梧桐大街距离槐花里不甚远,那也是赶不上在头晌回家了,想着此时父母必定是翘首期盼,兰猗眼睛瞄去门的方向,等着那山一般让人压抑的身影突然出现。
等不得了,秋落问:“二小姐,怎么办?”
兰猗站起,咬着牙吐出一个字:“走。”
衣裳早已穿好,礼物早已抬上车,她只带着秋落和春喜两个丫头,出了后宅上了马车,出西侧门回了槐花里的娘家。
今日她回家狐彦和贺兰氏是晓得的,派了两个老嬷嬷和几个婆子等在府门口,见她回,老嬷嬷和婆子迎了上来,屈膝见礼,兰猗的车和装载礼品的车从西侧门进了,到了仪门处下来,兰猗去见父母,礼品由狐家的小子们抬着送去前面的厅堂。
狐彦今个特别告了假,盛装等着新姑爷的到来,临了却发现只有女儿一个,他伸长了脖子往后面看,兰猗心中的悲愤强压着,不得不替公输拓解释:“侯爷给皇上召进宫了,想是大事。”
狐彦半信半疑,更有些失落,却还是笑意融融道:“大事要紧,我们翁婿改天再聚不迟。”
贺兰氏把兰猗上下打量一番,短短几天,略有消瘦,她是过来人,是以知道新过门的媳妇在婆家吃不好睡不安稳,消瘦在所难免,于是挽着女儿的手进了花厅,没等嘘寒问暖呢,却见管家狐禄急匆匆走了进来,劈头就是一句:“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在宫里出事了!”
贺兰氏差点吓掉手中的茶杯,忙放在高几上,问去:“兰宜怎么了?病了?”
狐禄唉声一叹:“若是病了也不打紧,是犯了事,给皇后娘娘责罚跪了个通宵,天一亮就昏倒了……”
没说完整呢,兰猗、狐彦、贺兰氏三人异口同声:“啊!”
狐禄忙道:“太医去看过,醒过来了。”
兰猗、狐彦、贺兰氏又是同时松口气:“唉!”
狐禄却道:“可是皇后娘娘见大小姐醒了,又让她去跪了。”
贺兰氏没了耐性,骂着狐禄:“蠢材,你当这是写文章呢,起伏跌宕,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狐禄给她骂的哭笑不得,心说我嘴巴也没停,是你们老抢话,事情紧急,没工夫计较别个,道:“宫里的狐公公托人捎话来,让老爷赶紧想法子,迟了怕大小姐真出事。”
狐彦已经站起,及切切问:“可知道兰宜犯了什么事?”
狐禄摇头:“捎话的人没说,只让老爷赶紧救人。”
贺兰氏那里哭了起来:“这才几天,都说宫门一入再无天日,现下可不是怎么。”转头看兰猗道:“这都怪你,若你不出那么档子事,进宫的可就是你,你姐姐怎么能出事。”
狐彦怫然不悦:“难不成兰猗不是你的女儿。”
贺兰氏知道失言,忙又对兰猗道:“娘是觉着你聪明伶俐主意多,你姐姐弱不禁风的,遇事除了哭就是哭。”
这样的时候兰猗无意责怪母亲偏心,道:“女儿知道娘的用意,现在说这些没用,还是让人赶紧备轿,让爹进宫去看看。”
狐彦十万火急的走了,贺兰氏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兰猗尽可能的宽慰母亲,只等天快黑,狐彦才从宫里回府,兰猗同贺兰氏迎上,赶着问:“怎么样?”
其实看狐彦的脸色已经知道八九,果然他道:“不成啊,我去求太后了,可太后却说兰宜本就位分低她不方便出面,更何况是皇后主理六宫,她过问,皇后一定觉着她越俎代庖管了不该管的。”
贺兰氏突然就怒了:“宫里出了多少事太后都管得,偏偏我的女儿管不得,是何道理。”
狐彦斥责她道:“你方才这番话若是传到宫里,你我,或许整个狐氏一族都得人头落地,竟敢妄议太后。”
贺兰氏气得一扭头,除了抹泪便是抹泪。
兰猗站在贺兰氏身边,一壁轻轻拍着母亲的肩头作为安慰,一壁问父亲:“姐姐到底犯了什么错?”
狐彦似乎拿捏不准:“听说,是打碎了一个花瓶。”
如此么?兰猗瞪大了眼睛:“只是一个花瓶,就让人跪了通宵,而且还没完没了。”
狐彦垂头叹气:“宫里的家什都是记档的,哪怕是皇上赏赐的那也得记档,不能坏损。”
贺兰氏怒道:“赔钱便是。”
狐彦苦笑:“后宫,不需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