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城门之外,站着一群人。
这座城池,名为代县,为代郡的郡府所在,这城门前的一行人,也都穿着官服,其身份不言自明。
他们是今日早上,才突然接到了消息,说是新一任的代郡郡守,已经到了几里之外,很快就要抵达了,需要郡府方面做好准备,尽快过去迎接。
顿时,整个郡府上下,连同代县的县令班子,都在这一瞬间,陷入到了混乱之中,忙碌的鸡飞狗跳,开始进行安排。
这个迎接的仪式,并不是陈止他们要拿场子、摆架子,更不是习惯了彭城父老乡亲的迎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要如法炮制,以逞威风,而是按着朝廷标准,在进行例行公事一样的通报。
不要小看这样的形式,这其实也是礼仪的表现之一,而在这个时代,礼仪就是秩序的体现,也是为了维持合法性和权威,通过仪式性的举动,确定上下所属、尊卑关系,是最直接,也是较为有效的建立个人权威的方法,从而有利于接下来的治理和统治。
陈止哪怕还有其他手段,也没有理由扔掉这个例行之事,另起炉灶。
只不过,和其他地方相比,此刻的代郡之中,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原因十分简单,那就是原本的代郡太守陆区,人还没走,他还在代郡,所以这周围的人,按着朝廷的规矩,准备欢迎仪式的时候,就不得不照顾一下这位老上官的面子,显得有些畏手畏脚。
因为这次的陈止上任,和正常的情况是不同的,正常的上任,虽然也有交接,但一般都是前任坐满了六年任期,然后后任过来,双方进行简单的交接,而且这个交接的过程,有的时候并不在当地进行。
尤其是幽州这样的地方,在官道的建设上颇为滞后,又有边疆游牧部族的侵扰,很多时候这交接是在州治所进行的,或者是在王浚经常驻扎的燕郡蓟县进行。
双方带上自己的幕僚或者些许卷宗,进行形式上的交割,具体的清点核实工作,要等新任郡守到了地方,在自己组织人手进行,就算是在当地交割,其实当面也无法清点。
陈止之前接到通知,就直接前往蓟县,其实也是存着这个心思。
碰上特殊情况,比如前任郡守被提前拿下来,又或者有什么病症之类的,交接的过程更是在更远的地方,乃至就在京城进行,特殊情况下,比如前任干脆就身故了,或者特殊情况下,丧失了对郡县的控制,那这个交接就更成了一个形式,一切都得靠新任到了地方,才能一一了解、核实。
这一次陈止的入职,其实是最为特殊的情况,幽州的郡县多数都被王浚把持,而他本来要去的广宁郡,郡守更是因为些许借口,被直接驱逐了,随后那郡中变化诸多,所谓郡守也不能尽知,如果陈止去往广宁郡,交接起来也很复杂。
更何况,这中间还出现了意外,陈梓最终未能去往广宁,而是来到了代郡,那代郡的郡守也没有晋升,而是被生生换到了旁边的广宁郡。
要是陈止能在蓟县见到王浚还好,这位代郡的前任郡守陆区也会过去,两边在蓟县交盘,结果又因为段部鲜卑的问题,王浚压根不让陈止入县,更缩短了陈止一行人的停留时间,让他们提前入了代郡,于是本该在两天后动身前往燕郡的陆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和陈止在代郡碰面了。
代郡作为边疆郡县,还是幽州屏障,边上就是匈奴,环境固然不好,但广宁郡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作为王浚的爪牙之一,陆区也隐隐知道,那广宁郡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去了那里,绝对还不如在代郡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这是上面做出来的决定,他无力拒绝。
这样的情绪,自然会在陆区平时的言行举止中表现出来,让他的属下和其他人注意到,现在要迎接陈止,更是刺激到这个老郡守的情绪,而且人家还不是离开幽州,就在边上的广宁郡,既是郡守,又是王浚的亲近之人,一时半会对付不了陈止,但这代郡上上下下,要是被这位记恨了,被他报复起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同样的,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恭敬,未来被那位新郡守记住了,就算新郡守手段不行,最终被架空了,但对付一个两个下属、从属,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的情况可真诡异啊,只是为何这位新任的郡守,会来到这么快?”
“是啊,若是陆郡守走了,他再来,也没有这么多事了,这下就有些复杂了。”
“其实陆郡守本就对这个新郡守新存不满,这几天处处暗示我们,甚至直接吩咐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准备然这新郡守好看呢。”
“可以理解啊,毕竟那广宁郡最近刚糟了胡人洗劫,听说情况很复杂,受损十分严重,和代郡一比,广宁郡破败许多,换成是谁,都不会心甘情愿。”
“其实,就算没有胡人洗劫这件事,恐怕陆郡守也不会高兴,他来代郡三年,好不容易经营下来,刚刚站稳了脚跟,转脸就被调到隔壁郡去了,换成谁,也无法释怀,迁怒那位新郡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话说回来,这位新郡守,到底能不能抵挡得住,能不能站稳脚跟,还真不好说。”
“再怎么说,那位陈郡守也有不小的名气,乃是才华横溢的学术大家,本事肯定是有的吧,他的几篇文章我也都看过。”
“这学问如何,和能否治理一郡,可不是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