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骑马而来的,居然是江离以前在乌衣巷见过的,黑酒屋里的乌掌柜。跟他一路来的几个汉子一律一身简衣短打扮,手里刀剑带着血迹,夏成打马走在最后,驾着一辆黑漆马车,手里拉了一匹马的缰绳。
夏成一身刚过了火似的,衣服上还冒起来一缕轻烟。意气风发的样子咧开嘴大叫:“五哥!照你的计划,我们把乌老大家所有的油都用上了!咻咻咻——我们先赏他们几只火箭,一点就着啊。”
夏成的话让场中的人静下来那么片刻。
无觉和无明两个先是诧异,继而难以接受现实般地瞪视着山谷外腾空而起的火光,侧耳细听那隐隐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再一看从山谷外冲进来还一脸得意的夏成一伙。眼见得眼前的敌人这般的神气,还能轻易地进入谷中来,由不得无明不相信自己的失败。
无明与无觉对视一眼,眼光凶芒暴涨,状如厉鬼般地嘶吼着:“不能让他们出这山谷!大家跟他们拼了!”
这话出口,两个老毒物身上突然升起来缕缕淡淡的轻烟,两人再出手,双掌一赤红一带青紫色。掌风过处,腥风扑鼻,四周的草木触之枯死一片。他们带来的那些黑衣蒙面人有些本已开始退走,无明几次毒掌扫过,那些人身形稍顿,回过头来如中了魔一般悍不畏死地向这边扑了过来。
萧五和秋霜被无明无觉绑一时脱身不开,带来的十几个丫鬟一阵惊呼,连连被人抓伤了几个。
场中险象环生,更让江离心惊胆战的是,眼前被夏成从山谷外带进来的马车十分眼熟,马车上还溅有新鲜的血迹!
她几乎比小香还快一步抢到马车跟前,小香手挑车帘,小小的江琚一动不动地蜷伏在车厢里,还是刚才小香放他进车厢时的模样。小香冲江离一笑,两人心下稍安。
“你们为什么把车上的嬷嬷杀了?”江离见夏成看过来,有些惋惜地问。青嬷嬷对江琚的爱护,多少让她感动。
夏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场中激战,听了江离的问话答道:“这辆车停在谷口,谁知道怎么回事呢,我们看到她的时候,老嬷嬷已经死了,是被人一刀劈死的······”他的话止住了,手指了场中突然出现的一个灰衣人,惊讶地一声惊呼,没有说下去。
场中蒙面的黑衣人几声惨叫,江离回头,就看见场中多了一道灰衣人影。
线条粗犷的五官,一身灰扑扑的长衫,灰衣人一把大刀出鞘,阳光下现出无数道大刀的影子,眨眼划出无数条弧线闪过,无觉身边倒下了好几个蒙面人。
无觉愣怔的一瞬间,又一道耀眼的刀光闪过,没有人看清灰衣人怎么出的手,无觉面上多了一道血红的口子,手指了灰衣人,却再也说不出话,面上血流了下来,一双豹眼红透,最后瞪视灰衣人一眼,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场面太血腥,江离转过了头往马车走。听身后无明对着灰衣人大吼:“无影门非要赶尽杀绝么?!”
“七毒教的人,哪一个都该死。只要被我发现,我一个都不会留。”是灰衣人漠然的声音。场中的人都住了手,萧五扶了秋霜走开,把无明留给这位神秘的灰衣人。
灰衣人是那位范家的老大,永远那么冰冷无情的脸,配上此刻杀人不眨眼的狠戾,让江离想起他在梅庄外,教训自己不要太逞强时候的那种霸道。
是的,范彦诚有资格那么教训自己,因为他的刀够快够狠。而自己的确不适合混在这伙江湖草莽间比狠。她也想从今以后好好地当好江家的小姐、江琚的嫡姐。回江家去继续做一个守财奴,虽然仍要忍受着一家子的算计与排挤,也好过眼前这种血腥的江湖厮杀。
但现在并不是她想抽身就能退出的,很多人还把希望放在她身上。譬如现在冷冷地抓住她的衣袖,面沉似水的萧五。
萧五抬头看天,脸色极寒地对江离说:“现在时辰尚早,你不是说要赶在今天把半张绢纸交到那个人手上么?你最好兑现你的承诺,不然今天我兄弟们的损失,还有以前被你吞下去的横财,我通通都要加倍地讨回来。”
江离扫一眼他口里的兄弟们,阿呆、夏成和乌老大带来的人,一个个身上都沾着血迹,他们身上多半是沾着别人的血,看着虽狼狈却也精神。唯有秋霜气色极不好,显然受了伤。她一起的十多个彩衣丫鬟伤得更重些。
秋霜腰间解下葫芦,倒出来药丸挨个喂了,走过来静静望着萧五,轻柔地说:“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萧五摇头,目光歉然、脸色柔和地说:“谢谢你今天能来帮我。害你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萧某真是过意不去。你先回去,等我把正事办完就来看你。”
秋霜粉面飞过一丝红晕,垂眸笑道:“你跟我还用这么客气么。”再抬头瞄一眼冷眼旁观的江离,眸光几转,对着萧五浅笑道:“真的不方便带我去么?我怕你再吃了那丫头的亏呢。”
秋霜打量自己的眼神仿若带刺,江离视而不见,走开两步,心说,腾出地方来让他们说些体己话也好。心情却是莫名地有一点糟。
范彦诚收刀入鞘,大步地经过江离身边,背对着她停了两步:“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江离想想,这半张绢纸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转头看萧五,萧五大步地走过来,冷冷地说:“不用跟他走,我陪你去。”
“这里马上就会引来官兵,还是早走的好。”见江离没吭